陈廷恩并不在意下面人要怎么通知下去,他们拿了自己的银子钱,就要帮自己做事,自古以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是规矩也是本分,他们做不到,那是他们不称职,没资格吃这份俸禄。不称职的人,陈家自然是不会留着的,如果以往他还留着点面子,那么在这个时候,他一点面子也不会给对方留了。
所以于公于私,这事,下人们是一定会做到的。
事实上,一切也确实如陈廷恩预料的那样,在他下决定的当天晚上,关于李锦绣竞选会长的事情在整个宁波城里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没人觉得这事是真的,大家都觉得这肯定是个玩笑,是陈老爷为逗大家乐,开的一个玩笑,可大家在笑完闹完之后,却开始认真考虑,如果,这不是个玩笑怎么办?
是啊,如果这不是个玩笑咋办?
这一次,没人能乐的起来了,陈廷恩已经绝后了,他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样的人,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倾向,真的是没人能断言的,万一他弄点什么事之后,大家可是要给他收烂摊子的。
所以,在笑过闹过之后,三家的人再次坐到一起,讨论起这件事来。
“所以,陈老头到底想干嘛?”马彦卿坐在自己家的正厅里,看也不看一眼满桌子的珍馐美味,而是死盯着赵洪和柳是如问道。
“按说,他这么折腾,就是自寻死路,一个娘们怎么可能当会长?就算当上了,又有几个人能信服他?什么黄道婆,什么螺祖,那他妈的哪辈子的黄历了?”赵洪用力摇着他名人写了字画的纸扇,愤恨地说道。
“所以,两位兄台稍安勿躁,你们就没想过吗?这恐怕是他陈廷恩的奸计呢?”柳是如看着两个人焦躁的样子,冷笑了一下之后说道,听到他的话,两人纷纷转过头看向柳是如,脸上写满了问好。
柳是如是三家里出了名的阴损狡诈的家伙,虽然外表吊儿郎当,但内心却黑暗狭窄,行业里,得罪了陈家,不过是训斥一番,再不来往。得罪了马家,赵家不过是一顿棒子打了出去,而得罪了柳是如,大半的人是倾家荡产,小半的人甚至没了性命,所以,即便是同为东家,马家和赵家对于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柳是如,也是谨慎对待。
此时此刻,听到柳是如提出可能是奸计,两人自然流露关注,见两人看过来,柳是如却仿佛卖关子一样,躺在椅子上,用手随意抠了抠耳朵之后才抬起眼皮看向两人。
“之前他退了会长的职位,我就知道有诈,想他陈廷恩,相比我们,除了家也大了点之外,也就是会长这个职位能压制住我们了,这一次,他主动退出,明显是以退为进,我琢磨着,可能就是二桃杀三士的道道。”柳是如说着坐起身来,端起酒杯喝干了温热的绍兴女儿红,又在两人焦急的目光中,夹了两筷子的山鸡肉,才慢悠悠地重新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柳兄,有话就你一气说完,说了一半,让人着急。”看到柳是如卖关子的样子,赵洪心急火燎地追问道,恨不得一把抓住柳是如,把他要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你急什么,我又不走,桌子上好酒好菜的,我们边吃边聊啊,赵兄,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柳是如看着赵洪焦躁的样子,微笑了一下,言语揶揄道,说完,又夹了一块子酸笋,细嚼慢咽之后,才抬头看向两人。
听到柳是如的讽刺,赵洪一脸通红,虽然他打扮的样子和读书人毫无二至,但赵洪很清楚自己的底细,自小就在学堂打闹,除了读书,什么坏事都干过,气的父亲龙头拐都打断了几根,可依旧无用。
幸好后来柜上的一位掌柜带着他出道,明晓了事理,知道了账目,才算得了老父亲的青睐,将买卖传给他,而对于一直没读书,也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国外,说什么也要让他多读书,至少能了却心中的遗憾。
柳是如拿这件事揶揄他,如果是一般时候,他早恼了,这一次,他却也只能忍着,脸上半红不白地坐着,任由柳是如讽刺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自己。
一旁,马彦卿沉吟了片刻,看向柳是如,“柳兄,有话你就直说,咱们三家共同的敌人就是他陈廷恩,他要是不倒,我们谁都过不好,所以,你就别卖关子了。”
听到马彦卿的话,柳是如点点头,重新坐正了身子,“说实话,那个老东西也差点让我上当,本来以为他死了儿子,索性放弃了会长,后来忽然一惊,才知道这是二桃杀三士的道理,你们想,会长只有一个,缺了他陈家还有我们三家,我们三家出一个会长,是落到你们马家赵家还是我们柳家?”
柳是如说着看向其他两人,听到他的话,马彦卿和赵洪的脸上同时泛起红白。
柳是如自然看在眼里,却没有揭破的意思,他也是之前才想到的,毕竟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也想着去陈家打听一下,探探口风,所以平心而论,他也算是着了道。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卖弄自己聪明的时候,既然知道了个乖,拿出来送个人情也是好的,想到这里柳是如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着,他陈廷恩肯定是等着我们去打探和收买他,到那个时候,他自然可以坐地起价。幸好,我们三家守得住,没人惹他,憋得他陈廷恩又想了别的计谋。”
柳是如将这件事一笔带过,让马彦卿和赵洪同时松了口气,两人自然也知道自己之前差点被骗的事,既然他柳是如一笔带过,他们也自然打了哈哈。
“我们三家可是同心一体的,自然不能上了这种当。不过,你说的那个陈家的计谋又是什么?”赵洪率先表态,随后继续向柳是如追问道。
“这个,不忙,我们,要不要先立下字据再说呢?”柳是如看着两人,笑着掏出一张字据说道。
“什么字据?”马彦卿瞬间醒悟,谨慎地问道。
“字据,自然是三家的攻守同盟啊,无论是谁家的子弟当选会长,三家同权。”柳是如说着,一脸笃定地看向两人。
他不愁两人不答应,因为如果两人不答应,他立刻转身去找陈廷恩。那那个时候,二对二,指不定是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