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台下观众热情正浓,不该听到这一声才对,奈何对方来意早明,找准时机,过于突兀。
短暂的沉默过后,所有人收神扭头,锁定在开腔那人身上。
看上去毫无特点,扔进人堆里立马就找不到的人,来做这档子捣乱闹场的事情,别说还真是再合适不过。戏台正中的柳之瑶,沉默淡然地与那人对视,心底莫名觉得很是有趣。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柳之瑶始终没有说话,戏院中其他人也并没有站出来阻拦,似乎并不担心他会影响到什么。男人最初的信心满满,逐渐消逝在流走的时间中,莫名其妙就底气渐失。
就近看了看周围观众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狐疑,男人到底没能耐得住性子,清了清嗓子,再开口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都说北平剧院青衣头牌柳之瑶人美戏好,我这今日一看,也不过就是浪得虚名嘛!美则美矣,这戏啊,可就没什么灵魂了!“
“就是,这位兄弟眼明心亮,品味高,总算有人跟我想法一样了!”
“没错!台上这位唱的呀,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糊弄糊弄外行人还行,但凡是个内行的坐在这儿,听她这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混了多少派唱法的混腔,都不知道要被气死几回了!”
“就是就是!之前就听说柳之瑶门派不明,可能根本就没有行完拜师礼,哪可能得到过师父真传?分明就是个梨园骗子!”
陆陆续续有数人站起来搭腔,离得最近的观众们台上台下看过,倒吸一口冷气。有个别极容易被旁人影响判断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感受,怀疑台上那位,是不是真的不过如此。
余下仍混迹人群之中的几人见势头正好,开始拉着旁人窃窃私语:“说来也是,早年间,柳之瑶那师父也算是梨园行里有头有脸有声望的人,怎么就没听说过有正式拜师的事情,倒是后来啊,那位过世以后,这位打着那位的旗号,开始大肆宣扬自己是什么正统传人,都不知道敛了多少财,想来可真是可怕,真是造孽!”
唏嘘声传出,逐渐蔓延。
原本暗里埋怨那男人捣乱扰戏的一些新观众,不明就里,再看台上始终沉默无言的柳之瑶,心底也难免就多了一些疑惑:若是被泼了脏水,甭管自己现在有名气与否,都该在第一时间极力否认,就算当场发火也不为过吧?可这位怎么就能......这么的淡定?
要么,内有隐情;
要么,就是被捅破了真相吧......
跟随北平剧院多年的老戏迷们见此,气愤不已,到底有人看不过去,开口和那些最先质疑扰场的人们争执了起来,很快就吵到不可开交。
戏台正中,却见柳之瑶不紧不慢,回头对着乐队点了点头,调门再起,丝毫懈怠未有,认认真真唱完了最后两句。
又恭恭敬敬对着台下俯身行礼,这才又起身缓步下台,向观众席走去,停在正中间,隔空与最开始那人对望。
饶是有备而来的场闹和见多识广的观众,见这架势,都难免面面相觑起来。
柳之瑶又施一礼,浅笑柔声:“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戏未尽,不能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