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生好笑地斜倚在门边,心说之瑶不仅仅是戏唱得有味道,原来这演技也是一流。
柳之瑶这一哭,齐育才倒是直接懵了,尚未骂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难受到不行。
“齐爷,不是我不想解释,是这有些话说出来,您肯定不会相信。再者,外面都传您是个全心全意为父亲思虑的孝子,之瑶实在不想因着我的关系,影响了您父子的情分,之瑶不过戏子而已,不值得的......”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可常常是,沉默的力量远超一切。
齐育才的表情从迷惑不解到略作怀疑再到怒色蔓延,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柳之瑶眼见着齐育才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又见他甚至都来不及去管杜云生的突然到来,破山斧凿一般撞开了剧院的门快速离开,心里便知自己终于迎来了等待已久的成功。
不管这齐家父子究竟是不是变态,又到底变态到什么程度,可说到底,主动分享和被动抢夺终归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若接下来的事情顺利,便是齐家父子为她终生嫌隙,而她利用时间差游走于两父子间,寻找机会探得她真正想要的东西究竟何处。
如果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其实应该再提早一些才对,也用不着这诸多波折。
而此刻,那个影响她计划的“罪魁祸首”还站在那里,一脸满足的笑意,斜靠在门边,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原本应该是有气的,可不知怎的,柳之瑶轻叹过一口气后,倒是不可自控地笑了出来,是这许多的时间之后,第一次毫无顾忌的那种笑意。
回忆过此前种种,对杜云生,她实在是气不起来。
她本该对人设防,可杜云生待她真诚,全无恶意,她没有立场责怪他,就像杜云生原本也没有任何立场要信任她、护她左右一样。
也不知为何,柳之瑶的心头忽而就浮现起莫名其妙的感动与满足感。
而上一次,这两种情绪同时浮现,还是师父在世的时候。
“之瑶,”杜云生几步走到柳之瑶身前,依旧满带笑意,“关于东街商铺,我是这么想的......”
杜云生的唇一张一合,他的唇很薄,刀子削过一样,柳之瑶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她在想,旁人都道薄唇的人大抵无情,可杜云生却是像极了异类,不但有情,还有趣得很,明明看起来像极了荒唐浪子,做起事情、分析起事情来却是意外的一板一眼。
柳之瑶抬眼,对上杜云生的眸子,他的瞳仁纯黑,如同孩童一般。此时此刻,这双眼眸里面映出的,只有她一个人。
专注,认真,放松到毫无警惕。
其实,即便是算上杜云生来戏院学戏的时间,他们也并未认识太长时间。
生逢乱世,信任不易,照拂不易,可是这些,杜云生竟是轻而易举,全都给了她——
一个旁人眼中“下九流”的戏子,一个原本不该跟高门出身的杜云生有任何交集的“放荡”戏子。
某一时刻,柳之瑶突然就有些哽咽。
“云生......”
“嗯?”
“没事......”柳之瑶低头垂眸,摇摇头,“只想说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