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县城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更加狭小,但是对于在车上的舒川行一家人来说,却觉得到县城的路好像是无穷无尽的,总是到不了头。
“舒明哥,你再开快一点,敏霞她疼得要命了。”舒诚着急地催促着他的堂哥舒明。只听见车厢外面的赵敏霞一直在呻吟着……
“舒诚,我这已经开得够快了,你哥我开的这是货车,可不是人家当官的坐的小轿车,而且车斗里面的是我弟妹,你的媳妇,我能不着急吗?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大侄子呐!医院离这儿已经不远了,你别急。”舒明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踩着油门。
“好的,哥,这城里你熟,我只盼着马上到医院。”舒诚有心无力地说。
“这就到了,别急了啊!”舒明安慰舒诚说。
说着话,安华县妇产医院已经到了,还没等舒明将车停好,舒诚就急着跳出了车厢,冲着医院急诊室跑去。车上的赵敏霞一路上都没有停止过疼痛的呻吟,此时的她却已经无力出声,舒川行和妻子李花在舒明的帮衬下把被褥给赵敏霞盖好。不一会儿的功夫,舒诚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一起出来,用担架将已经没有声音的赵敏霞抬进了手术室,此时的舒诚坐在手术室外面呆呆地看着手术室门上面“手术中”三个字,他无力地呆坐在了地板上。
“老大,大晚上的还麻烦你。”舒川行对舒明说。
“叔,您说啥呢?敏霞可是我弟妹,啥麻烦不麻烦的,这是应该的。”舒明说。
“真是多亏了你呀,这么快就到了医院,要不……”舒川行也有些无奈地说。
“爹。”呆坐在地板上的舒诚突然叫了一声。
“嗯?咋的了?”舒川行转过身来问舒诚。
“没,没啥事,就是舒明哥明天还要去拉货,您和娘跟着舒明哥先回去吧,已经到了医院,不管咋样有大夫,我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舒诚无力地说。
“屁话,有事了你一个人能跑得过来?这样,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家里都没顾得上锁门,家里没有个人也不行,让你娘和老大先回去,我跟你留在这守着。舒诚他娘,你跟老大先回去把家里安置好,明早再过来,我和舒诚在这守着。”舒川行说。
“你可别像平常的时候又打瞌睡,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妻子李花嘱咐舒川行说。
“知道了,你回吧,明天再回来,这里没个女人也不行。”舒川行对妻子李花说。
“嗯,我明天一早就回来。”李花说。
“叔,那我就先和婶子回村上了,有事您叫我就行。”舒明对舒川行说。
“嗯,老大你回吧,有事再叫你过来。”舒川行说。
舒明和李花走了之后,这医院的楼道里就更显得静寂了,舒川行父子两人谁也不说一句话,都呆呆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低头想着什么,只是有时候偶尔会抬头看一下手术室上面的那三个字是不是还亮着。
“赵敏霞的家属是哪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手术室里面走出来一个护士问。
“我是她对象”舒诚猛地站起来回答,同时踉跄了几步,手一把扶住椅子靠背。
“哦,大夫让我告诉你,你爱人情况稳定下来了,正在生产,让你们家属放心,只不过大夫说如果再晚来几分钟的话,估计孩子会有很大的危险。”护士对舒诚说。
“哦哦,稳定就好,稳定就好,谢谢您,也请您替我谢谢大夫,谢谢,谢谢。”舒诚眼里含着泪对护士说。
护士不再说什么,又走进手术室中去了。
“爹,您听见了吗?敏霞她没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没事……”舒诚有点激动地对舒川行说。
“嗯,没事……”说着话舒川行转过身去,因为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眼睛也同他一样被泪水浸湿了……
医院里的时钟“咚、咚、咚”敲了三下,楼道里只有舒诚和舒川行父子两个的影子在灯光下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爹,您到椅子上歇会儿吧,护士不是说了敏霞没事嘛,您歇会儿吧。”舒诚对舒川行说。
“这算个啥,当年你爹我年轻的时候和你村里的叔伯们被队里派去挖河,那都是没日没夜地干,回头补个觉啥事都没有,你爹我现在的体格比你差不哪去,只可惜生你的时候国家正是困难的时候,咱家里又穷,你看你这体格哪里随我。”舒川行不服老地说。
“爹,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啥,我个子矮也不影响吃喝,您年轻的时候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您的体格是不错,不过您自己也得多注意呀,您还是歇会吧,有事我叫您。”舒诚说。
“屁话,你老子还不老,这熬个夜也是为了大事,算个球,不过这敏霞进去时间不短了,咋还没个消息?”舒川行又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爹,护士刚刚不是说了没事,您就不要太担心了。”舒诚安慰父亲舒川行说,但此时的他心里却也同样没有着落。
“你说也怪,你出生的时候,那家里是啥条件,啥都没有,你奶奶也是找了一个接生婆,你小子倒是没让你娘受这么大罪,虽不说家里条件现在能有多好,但比起那时来,已经好了很多,估计是敏霞这孩子体格差了些……”舒川行有些自言自语地对舒诚说。
“爹,说这些有啥用?您就别瞎想了,您还是歇一会儿吧。”舒诚说。
“不说这些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哎……”说完这句话后舒川行又在楼道里面走来走去。
离天亮还早得很,外面依旧被黑暗笼罩着,楼道里只有那可怜的两盏白炽灯发出黄色的光芒,使整个楼道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舒诚父子两也停止了谈话,默默地等待着那比收获更能使他们振奋的消息,大概就是所谓的希望吧!
“舒诚,现在几点了?”舒川行又一次打破了这楼里的静寂。
“不到四点吧,医院的钟声刚才那会儿敲了个半点钟。”舒诚有些疲倦地说。
“敏霞这孩子都进去多长时间了,这咋觉得过了好长时间了。”舒川行着急地说。
“大概有两个半钟头了,时间是有点慢,怎么这么……”说到这儿,舒诚停下了,他看到父亲那张脸上的皱纹被焦急所掩盖,他明白父亲,他知道父亲为什么在焦急,平常父亲处事的那种干净利索此时已被焦急掩盖所替代,他甚至看见父亲的眼角有着点点湿痕。
舒诚尽量掩饰着自己同样焦急的心情对父亲说:“爹,您放心吧,您肯定要做爷爷了,这里是医院有大夫,不会有啥差错的。”
“没有差错最好了。”这时医院里的钟声又响起来,一声“咚”,两声“咚”,三声“咚”,“舒诚,你听是不是有孩子的哭声,爹耳朵不好使了,你快来听。”舒川行激动地对舒诚喊起来,随后是第四声“咚”。
“爹,您是不是听错了,四点了,钟敲了四下。”舒诚说。
“不是,你快听,就是孩子的哭声,快,快听……”舒川行站起来,指着手术室说。
慢慢的,婴儿的啼哭声从手术室里传出来,“哇哇哇……”
“爹,是哭声,是,是孩子的哭声,真的是……”舒诚对着父亲也哭似地叫了起来,此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眶。
“舒诚?”第一次出来的那个护士叫着舒诚的名字。
“在这儿,在这儿。”舒诚赶忙应声到。
“是个男孩,你爱人也没有事,母子平安,不过医生说你爱人身子虚,要住院,你赶紧去办住院手续吧。”护士说。
“好的好的,谢谢您,谢谢大夫,我这就去。”舒诚激动地说。
“你在这儿守着,爹去办手续,爹去。”舒川行抢着说。
舒诚对着父亲不知道要说些啥,他只是看着父亲笑。“好好在这儿呆着,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样傻笑。”此时的舒川行又恢复了平时的干练,他回身向楼外走去,他笑着在想“我也有孙子了,我也当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