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勇者与恶龙之子

位于科尔王国边疆，名叫潘多拉的集市人来人往，却也不能算通俗意义上的热闹。

偏僻的集市里没有一个能有它长盛不衰的景象；而在繁华集市的行列中，又无人能与它攀比这种异样的安详。

在这里，无人值得额外的关注。法师、战士、公爵等等都不能依仗身份便引人称奇——除非世上能够凭空出现一个名为“黄金”的种族，再让它们名副其实，闪耀着金光大驾光临。

十字街道的中央，陈旧的水井旁伫立着粗高坚固的石架。此处原本只用来悬挂水桶，后来便凭着隐蔽成了运货者们的休息地。

这些汉子负责为集市提供劳力，曾行走在四面八方，常吹嘘自己生于花海、见闻过王都的华丽宫殿、也曾寻觅过南洋神秘的宝藏。

他们的确健谈却仍会放轻声响，只因在这里，“静默”才是常态——不是所有人都能了解深意，大多数人却都懂入乡随俗的道理。

此时此刻，莫甘·格兰德站在街道的一侧。他低头审视手中轮廓圆润的金币，动作定格数秒，随后凝神默念了一段咒语。

金币随即消失。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水井上方，一道极其耀眼的金光突然闪现，于空中悬停片刻，再急速飞落。

任何一点集市里的异动都容易有人察觉。恰有一位马夫被吸引了注意。困倦的视线紧跟着跃动的灿金，直到它彻底落入水井。

“噗通——”

马夫立时打了个激灵……

有水声，是实体！

察觉这不是梦醒间的幻觉，他第一反应是急不可耐地高呼：

“天上掉了个金币！”

其他人也并非没有注意到异状，只比反应最快的马夫慢了小一步。鲁莽者石破天惊般的大嗓门不过是引爆这场骚乱的燃点。

安详的集市就此沸腾。越过一切由自己制造的混乱，莫甘的目光扫过座座拥挤的商铺，视线最终停在用小拇指卷着自己胡子消遣时间的老板身上。

这位商贩与其他同行一样，没有和寻常人一样对水井处的喧闹有过多反应，只是眼角余光往那边挪了挪。

但相比之下，这已是最不矜持的原住民。

莫甘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轻叩桌板询问，“老板，我要三瓶甘草液、两块墨牛角、三颗特级石精。多少钱？”

前两样价格便宜，都是配置许多基础魔药最口岸名单的材料，能在这当老板的谁也不缺。唯独最后一项价值颇为不菲。

老板开始还无精打采，瞬时便提起了兴趣，脸颊肌肉微微抽动。

与此同时，马夫一人的叫嚷引领出了更加激昂的氛围。他一开始只是激动以及震惊，或许被周遭人等急迫的气氛催发出了莫名的责任感，便如汇报般高声呐喊：

“不止一枚！井底，都在井底！这里有好多金币！！！”

倒也不知该不该说他仗义，这句话再次让人群中的气氛骤变，骚乱愈演愈烈，再不复原先安详肃静的场景。

彼时彼刻，老板粗糙的手也动了动。移动当中的指尖无意间朝外一移动，莫甘就此判断，他应当对事件确实关心。

还有就是……

指甲上未褪的焦糊痕迹、刻意往后梳的蜷曲棕发、以及耳畔洗脸时被漏过的几点煤灰。

这些因素意味着老板兼任火匠也不缺货源——开张前还在做工，简单理了头发洗了脸就赶来赚钱，如此紧赶慢赶，想必是需要资金。

以及对现在的莫甘而言最重要的一点情况：

他分了心。

“统共多少钱？”

老板慢吞吞开口，“算下来总共九枚金币，还有一百三十……”

“不如便宜点，六枚？”不等说完，莫甘再敲敲桌板，面露微笑，“老板，您给个实在价，这可是不小的生意。”

轻描淡写地抹去零头，一下子少给了好几枚金币。这价砍得实在过分且潦草，老板也不是冤大头，自然不大愿意。

也正是不识时务的客人挡住了视线，让老板想要尽快打发过去。料到这一点，莫甘自腰间掏出金纹点缀的布袋，倒出五块漆黑鳞片。

“实在不行，也许可以以物易物？”

老板低头看了一眼，旋即颇为惊异地看向他。

“这是龙鳞？”

莫甘点了点头。

龙的存在在大陆上不是秘密。他们强大的族群因繁衍困难而数量稀少，也以力量可怖、形态宏伟广为人知。

但在商人眼里，这个种族除了强大可怖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成体龙族身躯庞大，鳞片同时具有药用价值，介于保护功效的韧性也有作为武器素材的潜质。因此，这种材料在市场上颇有销路。

只是龙也不是一直生产鳞片永远的摇钱树。龙鳞具有魔法生物的特性，属于傍身的材料。只有百片能在一生鲜见的蜕变中残存，剩余会像活体龙族受创时剥离的鳞片一样，随着力量消散化为灰烬。

简单展示后，莫甘把五块龙鳞排成一排，给老板检查。

“总共只有五片，数量还是太少。”

老板眼珠一转，并不直接满意。

世上太多功能各异的宝贝。龙鳞虽然稀少，但药性和硬度有其上限，作为材料的同质量替代品实际不少，算不得有价无市需要主动抬价的货品。一枚金币一块龙鳞是市场上的寻常价格，已经算是不菲。

能够增值的是货物本身的稀罕程度，只有相当鲜见的货色才会让人加上赠品——龙族的龙口稀少，每条龙产出的龙鳞用途各异，但不是所有巨龙都会把自己一生仅能拿出数百片的东西用以售卖。

毕竟这对自己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稀罕物。龙族也不是没有其他挣钱的路子，如果不是爱财到了一定程度，又怎么会把它拿出来售卖？

而正在这时，被莫甘用法术转移的金币又隐蔽地回到了手里。

“您这是要多加一枚金币？”老板在桌角上随意擦手，忽然道，“这龙鳞是少见的货色。如果能告诉我它们的来路，也不是不行。”

原本只是作势思考制造压力的莫甘骤然一惊。

实际交谈下来，这老板不像易于拿捏之人，自己被看出心思也不是好兆头。问题在于，自己并未露财，他怎么知道还拿着一枚金币？

见莫甘顿时沉默，老板也随和一笑，于是打断了他的沉吟。

“我就是嘴快，您别介意！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我是有一些自己奇怪的小伎俩，您应该也能理解——不过照您刚才的说法，只要动嘴就能省下钱来，应该还算贴心？”

漫不经心的眼神再次扫过来，莫甘这才意识到自己轻看了这位貌不惊奇的老板，也理当受着如此示威。但他也迅速决定退让一步。

“要是说了货源，东西就不值了。这我还是明白的。”莫甘缓缓道，“您真是说笑。既然这样，不如咱们交个朋友，折中一下……”

他又不知道从哪多掏了一枚龙鳞。

老板本来也没抱多大指望，见能再拿一枚也便表示可以。

或许他也有些小小的疑惑：为什么比起手边的金币，砍价顿挫自如欲扬先抑、看上去颇为懂行的客人竟用了价值稍高的龙鳞。

这断然不符合交易的常理。但商人毕竟是商人，和金钱打交道的人总是会无师自通不该多管闲事的道理。

但在莫甘看来，这甚至不算一道需要考量的题：

即使不可避免的要花费成本，他也会尽量保有哪怕一丝一毫自己到手的黄金，为此不遗余力。

无论如何，各退一步以后，交易已成，只是集市中的混乱却还在延续。人的贪婪很好揣摩。有人拿了旁边水桶，试图打捞已然不在井水中的金币。

集市里应当也有可隔空取物的法师，但在这种地方出手无异于众矢之的，能有这种本事的人大抵也没那个闲心掺和一场闹剧。

急躁的家伙推推搡搡，就这么挤在水井边缘，让吊绳牵系的铁质水桶晃荡不已。

“不要推！不要挤！”

又是那个马夫的叫声最为显著。他正两手拉着吊绳抱怨。

这位极其显眼的汉子右手抓着绳末，大臂上青筋暴起——麻绳上还拽着不同人的手，向不同方向使力自然没法聚在一起。

莫甘本已走出了数十米，却在离开前听见了意料外的几声惊呼。转头一看，马夫和另一个人半截身子被带进了井里，正挣扎不止。而在两人头顶，本该拉直的绳索正在风中飘摇，断口相当显著。

意外状况的起因足够明显。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

衣角被风带起，莫甘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不复刚才的冷静。

比起没有机会创造机会的自己，也有人想伺机而动，利用这样混乱且无暇自顾的时机……只是这人竟找上了他？莫甘心中却无半分戏谑，而是浮现了一种相当不讲道理、也不符合他本性的无名火。

按照他平素坚持的规矩，闲事应当不该瞎管，尤其是这种自己做了小动作的情况下应当尽早撤离，莫甘自然明白这道理……

但有人恰巧走了霉运。

正是这件事，能引起莫甘让自己与理智分道扬镳的条件反射——仅此一件，童叟无欺。

黑衣人正以过人速度疾冲前进，自己都因高速头脑有些迷瞪，突然喉头一紧，“呃”一下被扼住了声息。

莫甘来到他背后，五指悄然扼住咽喉，凌厉却不致命。

他的低语由此回荡在黑衣人耳边。

“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毫无准备就被拦截了下来，挣扎着手腕到大臂却纹丝未动，发觉根本脱不开才从喉头憋出话语。

“我还没开张……”小贼结巴中带着慌乱，“不要杀我！”

莫甘知道自己这动作确实不像好人，对个中臆想不感冒，只是从对方的语音中隐约听出青涩，更是皱起眉。

这是个孩子？

“我知道你没动手。刚才从旁边路过，是你第一次想偷东西？”

“……？”

想了没做也要挨削，对方对此心知肚明还理直气壮。黑衣小贼顿时呆住。他梗着脖子，一张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逐渐憋得通红，心里话现在了脸上：动一动就能猜出他今天的目的，这人莫非可以读心？

与此同时，一道红光若有若无的在小贼的眼中闪过，再往后对方的神情明显萎靡了下来。莫甘注意到了这一点，也稍一迟疑。

他没有读心术，但出手时过于张扬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更何况，这件事……似乎别有玄机？压下失控的个人情绪，莫甘上下打量着黑衣的小贼，判断他的主观意识。

在到处都是眼线的地方，越主动遮掩越容易露馅。就这白日里把自己打扮成了“可疑人士”的家伙，真偷了东西不亚于猪猡在屠宰场遛弯，越狱的囚犯翻墙蹦进了警察局里。

没能隐入人群又漏了无数破绽，一会就能被捉拿归案——这是嗑了敏捷药水就以为自己就能横行的新手小贼才会犯的错误，也佐证眼前人并非惯犯，只是嘴硬。但药水不一定纯粹，莫甘知道一些炼制时不纯的成分可能会影响人的神志，刚才的红光兴许就是副作用之一？

如果真是闲暇时候遇见了这种事，他或许会进一步研究这个小贼究竟是不是喝了劣质药水才混乱着升起歹念。但起码现在，他自己也干了坏事，没那个多管闲事的充裕时间，也没办法就此委托给别人。

虽然有类似部门，但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警察局那么方便的东西。

莫甘稍稍想了一个借口，淡淡开口。

“我不许任何人试图偷我的宝物，你也不想第二次见到我——或者和我一样‘多管闲事的人’。”

随后他便放了手。容许小贼连滚带爬，往人群边缘逃离——也算是一种弥补，自己出手招摇或许引人注意，刚好能用别人掩盖一二。

“多管闲事”在这种地方通常不存在，莫甘也只是顺手找麻烦。他不知第几次决心改掉这种仿佛刻入骨髓的应激反应，但他也知道，这种条件反射来源复杂。

——自己已经和它争斗了良久，深知这并非自己从很久以前便引以为傲的“理智”能轻易解决的问题。

这源于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尚未出生的时候。或者说，在另一个他还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莫甘是抓了个人，但井边危机仍未结束。

嘈杂的声音愈演愈烈，莫甘转头看去，眼神忽然一凝。

有能力帮手的人挤在视觉盲区，听不见呼救甚至还在往里推搡，加剧了近处拥挤的困境。远远见到井中人越挣扎越往下掉，人还在岸上，动作却像是已经进了水里……

莫甘顿觉头疼。他不想闹出人命，也轻叹一声，正准备上前。

就在这时，他感到似有若无的气息凝集在自己身上，忽的回首。

是什么人？

但这种异样的感知很快消失，即使刻意寻觅也一无所获。

莫甘眸光一沉。

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不是好兆头。

再一回头观察，遭难的两人却立刻暂停了挣扎。他们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攀上井口，仿佛被钓鱼线引动四肢，硬生生被虚空牵了上来。

这让莫甘愣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出手，事情解决在意料之外，证实着有旁人干预。但无论如何，他遵从开始的目的，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确认没有其他意外出现，他侧身快步直接走远，就此混迹在人群当中，离开自己创造的是非之地。

这时，嘈杂议论里开始夹杂起了一种奇怪的咒骂，和先前不同。

事情有异，但不能作为“犯罪者”回到现场。莫甘选择拒绝招致负面影响，却不能提供机会让自己得益的好奇心。

在集市里多绕了半圈，离开前，莫甘隐约听到途径行人闲谈着后续发展：

井里堆叠的数十枚金币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好像受了奇异的咒语。

也有人说，事发以后，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飞速离开了现场。

那人对质疑和阻拦保持缄默，不仅用兜帽遮掩着面目，还行色匆匆、形迹可疑、谁都不理，一看就里有鬼——简直是把“我有嫌疑”写在了身上，也许正是私吞大量天降金币的罪魁祸首。

听到“突然消失”四个字，莫甘甚至惊讶了片刻。

照他的规划，作为诱饵的金币虚像里魔法尚未耗尽。

但莫甘只能暂且归结为自己有可能计算失误，或许有其他觊觎者的魔法进行干涉，等等等等。

无论哪种，他不追求真相，倒欣慰有人转移视线，容许自己完全免遭怀疑。

临时现形、事后自动消失的复制术，还有一来一回、能够移动死物的换位术。

钓鱼般的伎俩佐以入门咒语，就足以变出一个简单的把戏，让旁观者被逐步递进的便宜引走好奇。

几年来，这不是莫甘第一次借助刻意营造的混乱替自己的调查和砍价“浑水摸鱼”，但这次的情形复杂一些。甚至不只在出人意料，不好糊弄的摊主。

还有许多他未曾料到的变数。

比起科尔王国其他集市，潘多拉集市有质的不同，莫甘意识到这点，便在对策上打了问号。经过实地验证，起码摊主见的世面要多。

没有完全如愿，莫甘却不懊丧。

试探潘多拉集市是他已经达成的用意，没能多省一枚龙鳞，至多算是个小小的缺憾。

他真正的目的才刚构建成型，远没有到揭幕的时机。

莫甘从不吝啬于用常人觉得繁琐的伎俩，解决简单的问题。尤其人多的地方，旁人眼里的大张旗鼓同时能模糊目标，不易让人确定他真正的目的。

几年来，他了解到了集市的普遍物价，做过一些大单生意，也省下自己不愿花出去的金钱，获得那些光是存在就令自己欣喜的黄金。

莫甘对金币能买到的物件其实并不关心。他在意的只是这枚金币，以及它能帮他获取多少金币。

当然，介于他对到手的金币离开自己相当抵触，如果条件允许，最好也不要损失开始那枚。

作为人类，莫甘欲望寡淡，内涵几乎全部倾向了同一方向。

如果能在一座完全由黄金建造的宫殿里终其一生，莫甘会非常乐意，只是有个前提：这座耀眼的宫殿没有前缀、后患和附加条件，真切地、安全、绝对地属于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一年，莫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前生的他是一名战争孤儿，父母在同一场战役中因爆炸丧生，留下老家中被寄养、襁褓中没来得及学会言语的他。

那样无知的婴儿，无论坏消息如何都只会啼哭，也算恰合时宜。

被送入孤儿院以后，莫甘在旁人的安抚、照料和教导中长大。

或许是天生的潜质，比起通常的憎恨战争或继承衣钵，莫甘更早更敏锐地学会了做出一些实际的选择。

他很快拿到了双亲遗留的少量财产和额外的抚恤金，在同龄人纠结青春苦恼时，他白手起家，历经十几年数不尽的艰辛，在颇为年轻的年纪便获得了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牺牲了生命中几乎所有可能美好的闲暇时光，他总算得偿所愿。但即使职业和财产总量与父母都不相同，莫甘仍死于猝不及防的一场爆炸，地点正在他混迹半生的繁华城市的中心。

那是最繁华热闹的销金窟、也是本该最安全的地方。

灾难不仅伴随着肉体的消逝，也给了莫甘精神上的打击，让他意识到人太脆弱，无论获得多少总如梦幻泡影。

想摆脱阴影，他需要的不仅是财富，还有保护所有物的力量。

或许是为了实现这一点，死去的莫甘来到了这个世界，得到了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看来都近乎完美的身世，并保留了他足足一生的经验与记忆。

除了血统特殊、父母双全，他的热衷终于有了正当借口——莫甘·格兰德身为龙之子，自然有理由觊觎所有遇见的财宝，尤其是黄金。

此外，他与常人还有区别。

莫甘·格兰德是勇者与恶龙的儿子。

他的亲生母亲飓风魔龙瑟希莉娅曾是科尔王国传说故事中的恶龙，名讳便能止幼儿夜啼的怪兽，现在却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皇家骑士——同时也是现任科尔王国女王陛下的挚友、皇家骑士长的妻子。

数十年前，一场误会让前任国王以为恶龙绑架了年轻的女儿克里斯汀，派遣皇家骑士中的勇者林德罗前往救援。

林间偶遇，一人一龙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决斗，险些两败俱伤。

在克里斯汀及时现身制止，误会终于解除以后，瑟希莉娅被公主屡次真挚的游说所招揽，最终成为一名骑士，为科尔王国效命。

希翼着守卫好友，原本擅长毁灭的瑟希莉娅执意加入了近卫队。坚守着异于常人的脾气，她与时任近卫队长的林德罗再次相逢。

因科尔王国与克罗利王国大战在即，本该是冤家对头的恶龙与勇者无暇顾忌旧怨、而是一拍即合，约定互相切磋以提升战力。正因如此，一人一龙相伴中日久生情，最终携手，于战争结束后归隐山林。

直到二十一年前，不介意有一对活生生父母的莫甘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