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正式即位后,调集朔方军和河北等地的地方军队对叛军加以对抗,局势有所好转。后来安禄山因为内讧被杀,本就丧失了兵气力量的叛军更加低迷,尽管后来发生了史思明招安又复叛的事件,但叛军的势力终究还是镇压了下来。
叛乱稳定后,李亨也派人迎回了李隆基,但剥夺了李隆基的一切威信和权力,终日只能呆在兴庆宫郁郁寡欢,虽然他也动过寻回杨玉环遗骨的念头,但终究也是被高力士劝住了。
李亨为了彻底消除李隆基所带来的威胁,将高力士流放,让陈玄礼回家养老,尽数解散李隆基的一切亲信。尽管有些许不满,但李隆基清楚自己是什么地位,也就不再声张。
最终,在一片凄清冷寂中,年近耄耋的李隆基在兴庆宫中去世,庙号为玄宗。
得知这一消息的李亨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几口气,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在嘱托好后事之后,便也安然离世,庙号为肃宗。
在李隆基去世的第二年,这场动乱才彻底平定。
恰逢春天,长安城里的人们逐渐熙熙攘攘起来,毕竟叛乱刚平定不久,人们的正常生活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但重建工作正在持续着,也不怕日后的苦难。
在这样春风徐徐、桃花阵阵的气息中,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了长安城。他之前一直和妻子在外避难,直到前不久叛乱彻底平定他才回到长安。虽然离开长安很久,但他还是对长安里的一切事物都十分熟悉,他在大街上随意走动着,顺便买些米回家。
恍惚间,他似乎走到了一个不太认识的地方,这里十分幽静,许多新长出来的杂草添了几分绿意,整体的风光有一股无法言说的美好。他有些发怔,细细欣赏着这一切。
“老朽的处所,让公子见笑了。”
背后的声音让他惊觉,随后看到了一个白发布衣的老者,老者的左手还拿着一个铲子,像是锄草用的。
“老先生见谅,是在下莽撞了。”他作揖道。
“无妨,来些活人,倒也让这里有些生气。”老人招呼他坐下。
“活人?”
他有些奇怪,这时才发现这里遍地都是坟堆,原来这里是一个陵园。
“害怕了么?”老人问道。
“不敢,在下连死都不怕,对这里只有敬畏。”他说道,“在下杜甫,表字子美,敢问老先生名号是……”
“名号?”老人似乎很不屑,“只是一个俗世称谓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面前的老人有些奇怪,但也透出一股神秘的智慧感,这倒让杜甫有些好奇。
“既然老先生不愿自说名号,那可否告知在下,老先生为何住在这陵园之中呢?”
“为何?没有那么多为何。”老人摆摆手说道,“这座陵园名为雨雾陵,埋葬着我的亲人和……我也不知道和我关系是什么的人,或许这算是我住在这里的理由吧。”
“受教,老先生如此年岁,也必然是经历了许多吧。”
“这个么……”
老人的眼神有些迷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杜甫似乎发觉自己问得有些刁钻,连忙准备道歉,但老人只是眨了眨眼,头稍微低了些。
“我这一辈子,只是在下着雨的大雾里漫步罢了。”
这样的回答倒让杜甫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老人能说出如此富有隐喻的话。
从老人的话和神情来看,他似乎对自己的一生感到迷茫,他的一生一直都在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潦草且杂乱,任何事都毫无章法,所有的灾难都瞬间降临,以至于……
像是在雨雾里毫无目的地漫步一样。
日渐西斜,略带红色的微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杜甫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晚辈先行告退,择日再来拜访老先生。”杜甫作揖道。
“无妨,何时来都一样。”老人招招手说道。
说罢,杜甫拜了再拜便起身离开。
往后几天,虽然工作繁忙,但杜甫还是记得去拜访老人这件事。终于,在忙完公务后,他找到了一天空闲,特地买了些适合老人的物品前去雨雾陵。
但雨雾陵里却空无一人。
杜甫有些颓然,估计是老人出去了,但他不知道老人会跑到哪里去。等待无果后,他也只好先放下东西自行离开。往后好几天,杜甫一直去拜访雨雾陵,却仍然没有找到老人。
杜甫坐在雨雾陵里,若有所思。
也许老人出了趟远门吧,也许恰好自己来得时候他都不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站起身,对着雨雾陵长长一拜,便悄然离去。
老人到底去哪里了呢?
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号也无人知晓。
雨雾陵一天天荒芜起来,但也愈发春意盎然,不几个月,雨雾陵就完全淹没在草丛中,如若不仔细看也察觉不到那里有什么。
也许,没人会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也许,老人曾经的经历已经成为了传说。
也许……
白发的老者,早就把自己放在了雨雾陵里。
永远的、恒久的,消失在名为历史的尘土之中。
无尽的力量,终究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