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租吗?我只弹一次,五万多块钱买一把有瑕疵的古琴回去,有些浪费了。”
陈玄自然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思,颇为遗憾的说道。
店里还有其他人,陈玄这么说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这是也正是他希望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的斫琴师可是业界有盛名的,乱说话是要负责的!”
旗袍女脸色一变,表情严肃的警告道。
“专业的,有多专业?这琴值五万?”
陈玄冷笑一声,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店内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陈玄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说笑,对他们多少造成了一些影响,其中一位陪女儿来买琴的女士本来已经打算要买了,但却被陈玄的话劝退了,有些犹豫了起来。
旗袍女见状表情难看至极,下意识便以为是同行来捣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先生真是有意思,就因为我不租你琴就出言诋毁,莫不是同行请来的托吧?今天你若是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我这琴不但租给你,而且不收你钱,怎么样?但你要是证明不了琴有问题,就得赔偿我们店的名誉损失,敢吗?”
许多已经决心去其他琴行看琴的客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止住了脚步,准备留下来看一场好戏。
陈玄也止住了脚步,微微一笑,这句话正是他想听到的。
“去叫一个懂古琴的人过来吧,不然我说了你也听不懂,有些浪费我的时间。”
陈玄不但堂而皇之的坐到了那古琴之前,更是颇为嚣张的说道,让众人顿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么傲,难不成真有些本事?
旗袍女笑出声了,不无自傲的说道:“我好歹入行也有了五六年了,虽然不甚精通,但也过了古琴八级,你说我不懂琴,那我倒想看看你多有多懂。不如现在弹奏一曲,你若能让我信服,我马上把斫琴师叫来亲自听你的高论!”
此言一出,店内的众人纷纷附和,要陈玄弹奏一曲。
“也好,如果你能听明白,那也省了些功夫。”
旗袍女本来以为陈玄会找些借口推辞,却没想到他直接一口应了下来,心中不免有些狐疑,难不成真是个高手?
“曲子我自选还是你来定?要不然还是你来定吧,陌生的曲子我怕你听不出琴本身的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陈玄淡淡说道,而后便自顾自的开始调音,每拨一弦便细听片刻,而后马上校正,技法之娴熟令围观的懂琴之人看出了些端倪,此人必是懂琴的。
“这位先生刚才只是拨弄了记下琴弦便说这琴有问题,不如弹一曲广陵散如何?”
旗袍女说道。
在场众人不乏有对古琴考级颇为了解之人,听到旗袍女的话后心中一惊,广陵散乃是古琴考级第十级曲目,更是十大古曲之一,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弹的曲子。
而且在古琴考级之中,能弹十级曲子和能弹好十级曲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其中也有境界高低之分。
陈玄说出刚才那番话,想来若是琴声意境不高也是不足以服众的。
“广陵散,好曲子,听来!”
陈玄微微一笑,双目微闭,只是刹那间便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身上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旗袍女心中微惊,她见过不少名家弹奏,能在未开指前便令人渐入曲境者几乎没有,这与乐曲弹奏本身无关,完全是弹奏者本人的气质令人入境。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话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
在众人的期待下,陈玄双手先按在琴弦之上,右手先拨七弦而后以掌按下收音,古琴的声音一出,众人精神立刻集中起来。
此时陈玄方才正式开始演奏,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拨弹琴弦。
旗袍女很用心的留意着陈玄的指法,看他拨弹之时甲肉相兼,淡定从容,心中暗暗惊叹。
拨弹琴弦虽看似简单,但在拨弹只是若用甲多则声音焦躁,用肉多则声音溷浊,兼而用之,其声清润激切,说来简单,但在复杂的演奏中能从从容运用却是极难。
她自问虽过了八级,也能达到这个境界,但远不如陈玄这般从容稳定。
对她来说需要精神高度紧张才能完成的技法在陈玄手下却是如流水般自然,这般技巧能很直观的通过琴音传递而出,众人能从中听到陈玄内心的自信,自然渐渐入了曲境。
广陵散即聂政刺韩傀曲,乃是后人根据聂政刺杀韩王一事谱成曲子,全曲四十五个乐段,陈玄直接从正声之后开始弹,听陈玄所奏之音,众人心中一股愤慨郁结,情绪随琴音起伏不断。
懂琴者,怜聂政练琴刺韩王之心。不懂琴者,敬陈玄十指奏狂音之姿。
一曲既罢,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期间无人移步而去,无人出声打扰,当陈玄十指从琴弦上离开后,众人方才从琴声中脱身而出。
“还要我说吗?”
陈玄缓缓站起身,看着旗袍女问道。
旗袍女表情颇为尴尬,愣了半晌:“先生琴艺高超,先前是我轻看先生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你可听出琴的问题了?”
陈玄表情漠然的摇了摇头,继续问道。
“这……先生先前说的不错,以我的水平听不出来。若真是这琴有瑕疵,我马上联系斫琴师过来,你可与他细细讨论,你看如何?”
旗袍女还沉浸在陈玄带给她的震惊之中,态度不自觉的恭敬了几分。
陈玄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该去请白莹莹吃个饭准备去试妆的事了。
“跟其他几个琴行的琴比起来,你们这家的琴勉强还能弹。告诉他,工艺还算过关,但琴底桐木欠了些年份,风干之时应该受过潮,发音金石韵感差了几分。”
陈玄面无表情的说道,而后便径直离开了店铺。
在陈玄出门的时候好几位客人抢着上前跟陈玄要联系方式,有要他帮忙选琴的,也有求他教自己子女弹奏古琴的,还当场开出高价,但都被陈玄一一拒绝了。
“看他的年纪也不过才二十多,现在的年轻人里竟然还有这种古琴大家吗?”
旗袍女看着陈玄远去的背影,暗暗叹道。
想起刚才她对陈玄放出的狂言,此刻旗袍女感觉脸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