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七月的午后

盛夏七月的一个午后,骄阳似火,酷热难耐,连空气都弥漫着慵懒的气息。一辆复古款敞篷跑车缓缓停在艺术名流会所对面的街边,车身在烈日下闪烁着灼目的光。车内坐着两位年轻人,周遭静谧得只剩蝉鸣此起彼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暑气蒸得没了力气。

男的名叫艾文,二十出头,一头利落的深褐色短发,眼眸深邃,透着股机灵劲儿;女的是凯莉,刚满十六,一头柔顺的浅金色长发,肌肤白皙胜雪,双眸湛蓝如海水,满是纯真与朝气。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座充满现代艺术感的会所大楼,神情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

“我说,凯莉。”艾文微微侧身,压低声音说道,手指不自觉地轻叩着方向盘,“你说这招能成吗?咱们都等老半天了。”

“我也说不准。”凯莉轻咬嘴唇,坦诚地回应,“毕竟老乔治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

“唉,说不定他早从别的门溜了,咱这都白费劲。”艾文有些气馁,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不会的,他平时作息规律,这会儿准还在里头。”凯莉虽这么说,语气却也透着一丝犹疑。

“他哪会在午餐上耗这么久啊!”艾文边说边瞅了眼手表,不禁咋舌,“好家伙,都三点四十了!就算……”

“艾文!快看!”凯莉突然激动地打断他,伸手朝前一指。

只见会所大门缓缓敞开,一位身着白色丝绸衬衫、身材微胖、大腹便便的先生踱步而出。此人正是乔治・霍金斯爵士,艺术界的泰斗级人物,平日里不苟言笑,气场强大得让人望而却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微微眯着眼,流露出几分审视的意味,头顶一顶时尚的宽边遮阳帽,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高傲,下台阶时,还习惯性地轻掸衣角,仿佛要掸去周遭一切凡俗之气。

“乔治爵士!”凯莉忙不迭地推开车门,扬声喊道。

“嗯?什么事?”乔治爵士微微皱眉,目光冷淡地扫过来。

“我是凯莉・帕克,您还记得我吗?我父亲跟您是旧相识呢!”凯莉满脸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美动人。

“哦……啊。”乔治爵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脚步却未停下。

“我们在这儿等您好久了。”凯莉快走几步跟上,恳切地说,“就耽误您几分钟,真的,就一小会儿……”她凑近艾文,悄声道,“得把他哄开心咯,千万别搞砸。”

实则乔治・霍金斯爵士刚在一场艺术理念交锋中力压群雄,大获全胜,心情正佳,只是旁人很难从他那冷峻的面容上瞧出来。此刻,他依旧迈着从容的步伐,昂首阔步往前走,眼神中透着惯有的疏离与轻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即将走完台阶,落脚的瞬间,脚底突然一滑——竟是踩到了一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弹珠。

“噢,天哪!”凯莉惊呼出声。

这下可好,原本体面优雅的乔治爵士瞬间狼狈不堪。在往昔,总有个别调皮捣蛋的家伙,妄图使些小伎俩捉弄这些大人物,好博人眼球,虽说行径幼稚,却也叫人防不胜防。可乔治爵士哪受得了这委屈,当下气得满脸通红,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花坛边,嘴里开始滔滔不绝地咒骂起来,那音量之大、用词之狠,吓得路过的小鸟都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会所的门卫见状,匆匆赶来,凯莉也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爵士身边。

街对面画廊的橱窗后,不少人探出脑袋张望。

“您没事吧,爵士?”凯莉蹲下身,湛蓝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有没有伤到哪儿?”

乔治爵士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帽子歪到了一边,露出光亮的脑门,额头上青筋暴起,半晌憋出一句:“你说呢?”

“您快起来吧,地上怪热的。”凯莉伸手想扶他。

“起来?说得轻巧!”乔治爵士扯着嗓子吼道,声音响彻整条街道,“我腰闪了,疼得要命!搞不好腰椎间盘都突出了,这下怕是落下病根喽!”

“可是,爵士,这么多人看着呢……”凯莉面露窘色,小声嘟囔。

乔治爵士却根本不理会,转头瞪向凯莉,那眼神仿佛要吃人:“我看,小姑娘,这弹珠就是你搞的鬼吧?”

凯莉瞪大双眼,满脸惊愕:“您可别冤枉人,我哪会干这种事啊!”她急得直跺脚,“再说了,谁能料到这儿会有颗弹珠啊。”

“哼,不是你还能是谁?”乔治爵士挥舞着手臂,活脱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怎么着,往我头上浇盆冷水,或者塞把痒痒粉不是更过瘾?老天爷啊,我今儿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说——”凯莉眼眶泛红,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我来吧,爵士。”艾文这时走上前,神色镇定,声音温和,“先起来,地上终究不是个久待的地儿。”

“你又是谁?”乔治爵士没好气地问。

“实在不好意思,没来得及介绍。”凯莉赶忙抹了把眼角的泪花,“这是我的好友,艾文・米勒,他可是个运动健将,力气大着呢,扶您准没问题。”

乔治爵士冷哼一声:“好啊,带个壮劳力来,是早就算计好的吧?怎么,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把我扛起来满大街跑啊?”

艾文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但又赶忙憋住,一本正经地说:“哪能呢,爵士。不过就是想帮您一把,咱先站起来,缓一缓。”

门卫在一旁也跟着附和:“是啊,爵士,先起来吧,这么晒着也不是个事儿。”

折腾了好一阵子,乔治爵士才不情不愿地被扶进车后座,依旧气鼓鼓地瞪着前方,双手抱胸,活像尊怒目金刚。

凯莉坐进副驾驶,回头瞅了瞅,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个笑容:“爵士,其实我们今儿鼓足勇气来找您,是有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想邀您一起。原本想着您准能感兴趣,可要是您实在不情愿,那……就算了。”

“哼!”乔治爵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先说说是啥事,少卖关子。”

“是关于伊芙琳・罗斯的事儿。”凯莉缓缓说道,目光紧锁着乔治爵士的表情。

乔治爵士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有了变化,放下了摆好要继续开骂的架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伊芙琳・罗斯?那丫头不是……”

“没错!”凯莉用力点头,“就是她!二十年前那桩离奇失踪案,到现在都没人能说清到底咋回事,您肯定也有所耳闻吧?”

“嗯……”乔治爵士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是有这么档子事儿。”

“如今伊芙琳长大了。”凯莉接着说,“我们琢磨着,要是您能跟我们一道去,跟她好好聊聊,说不定她能松口,把当年那些隐情一股脑儿说出来呢。”

乔治爵士目光锐利地盯着凯莉:“我说,小姑娘,你为啥对这事儿这么上心?”

“哎呀,爵士,这里面自有缘由。”凯莉瞥了眼艾文,后者正专注地发动车子,“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是您不去,这事儿恐怕又得石沉大海了。伊芙琳可点名说想见见您呢,要是没您坐镇,她保不准又啥都不肯说。”这话虽说半真半假,但眼下也顾不上许多了。

乔治爵士嘴角微微抽搐,似乎内心在做激烈挣扎,最终还是摆出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我可没说不去啊!虽说你们俩今儿把我折腾得够呛,但我大人有大量。”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我这会儿还得回趟工作室,有些要紧事处理。明天上午,你们开车来接我,别迟到!”说完,便匆匆下了车,一瘸一拐地朝街角走去。

艾文和凯莉对视一眼,皆是无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