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工皱着眉向张邕望去,最终确定他没有开玩笑,也不是故意捣乱。
“你随时可以领,只是提醒你,我们备了很多水,但午餐数量并不富裕,可能没有多余的给你,今天的工作量不小,你要是一早就吃完了,下午只怕要挨饿。”
张邕点头,“谢谢孙工,我没其他问题了。”他说完就向一旁的越野车跑了过去,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孙工也嘀咕了一句,“这孩子饿疯了吗?”
“好了,都没问题,大家出发吧。”
大家都已经开始放第一个点的时候,张邕跑到了越野车前,领取了自己的口粮,然后问了一句,“有多的吗?”
车上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份口粮打开,掏出一个馒头给他,“现在只能多给你一个馒头,中午看看有没有多余的。”
“谢谢,给我几瓶水。”
工作人员也有点不耐烦,“水足够,这里最缺的就是水,我们准备的也最多,你不用要那么多,渴了随时可以来车上取。”
张邕自顾自的把水往身上揣,背包侧面,腰带上,裤兜,塞了有六七瓶,看着满车人看着他的怪异的眼光,他解释道:“干起活来,我可能没时间再来车上。”
有人明白了他的想法,“你要一口气干完今天的测线?你做不到的,你以为这里的十公里是你们大城市的体育场跑道吗?测试而已,别玩命。”
张邕点头,然后跑回了自己的位置。车上人感叹:“欲速则不达,他这样不行,仪器本来就重,几瓶水加上也不轻,这孩子没啥经验,想逞强,多看着他点,别晕在戈壁里。”
张邕跑回自己位置,又抓起一挎包木桩,被身后负责打桩的工作人员拦住,“你够了,这个不用你,你放完了,我们直接帮你打桩,你还嫌自己背的不够多吗?”
张邕执拗的抓起了其中一个挎包,“我放线很快,比你们打桩快,我每放一个,就扔下一个桩,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打桩这兄弟,显然没有车上人好说话,他拿起一根木桩,戳在地上,然后一锤子下去,木桩已经就位。然后又用锤子重新敲松,收起木桩装回包里,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他略带挑衅的看着张邕:“我打桩没有你放样快?放心吧,兄弟,你放多快,我打多快,我倒是担心你这边速度不够。”
张邕不再多说,扔回了挎包,“那就辛苦您了,今天咱们这组,必拿第一。”
“行了,小子,先别说大话。只要你能干,我们绝对不拖你后腿,走吧,人家都放个好几个。”
“您等我一分钟。”张邕利用一分钟,吞了两个馒头下去,又灌了半瓶水。把几个人看的目瞪口呆,这孩子是多久没吃饭了。
……
……
测试的人逐渐走远,当男人们终于开始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高琳身上的时候,她乘车回酒店了。她体会到了赵爷的话,壮丽的大漠戈壁风光之后,是无尽的残酷。当太阳升起,高原上的紫外线放肆的烤着每个人。但因为处于高原,温度并不算高,这种不太热却暴晒的气候让她很不适应,她实在不想将自己一张精致的面孔,暴露在这样环境中。
中午时候,高琳一个人悠闲的在大堂吧独自享受着阳光,当然同时也享受周边爱慕的眼光。她还坐在昨天的同一位置上,然后那一晚的一幕重现,在曹公公出现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说着完全一样的话,“高小姐,这么巧,我能坐下吗?”高琳抬起头,看到一张帅气的脸。
韦少并不是提前回酒店的,他出现这里的原因很简单,米河公司被淘汰了。
米河的工程师显然算错了转换参数,偏离众人向另一方向斜刺里而去,待与众人渐行渐远,才发觉不对,于是现场重新计算。新的参数输入后,米河将士又换了另外一个方向斜刺而去,在戈壁滩上画起了“之”字。
一直折腾到已经无望追上对手,只得宣布放弃,但米河并不是被淘汰的第一家公司。
第一个出局的是郭小雨。虽然没人觉得东方公司能创造奇迹,但做为第一支国货新军,大家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些亮眼的表现,包括孙工也给了小郭更多的关注。
东方这套东西比起进口品牌,尺寸明显大很多,集成度也不够好,看起来就像搬运工扛了一身的货。而在性能上,从第一个点就开始落后,初始化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一倍还不止,无论是数据链还是固定状态,都不太稳定,放样成了走走停停。最后在米河工程师重新计算参数的时候,小雨退出了比试。
远处观望的孙工,叹了口气,“国产化,还是任重道远呀。”
……
……
韦少发怒,他狠狠的训斥了自己的手下,然后回到酒店,给米河总经理李文宇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李文宇当然很沮丧,米河的经济状况并不算好,这个合同对他们还是很重要的。但从韦少的汇报中,他捕捉到了另外一些信息。
“没人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没有。她只是自我介绍,说和老赵是一道的?”
李文宇电话中沉吟道:“老赵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绝不会没有目的,带个美女在身边招摇过市。这个女孩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你想办法去调查一下吧。”说着李文宇笑了笑,“你这么帅,不用在合适的地方,可惜了。”
……
……
赵爷终于累了,他将设备还给了手下人。
整个上衣都已经湿透了,背包腰带勒住的一圈,渗出一圈白色的汗碱,他叹口气,这件衣服基本算是废了。
他喘着气,看着依然领先在前面的张邕,心中道:“怎么比我还能拼,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输给他,天石的人都该自杀谢罪。”
天石的人很快发现,其实张邕已经慢下来了,离最后的终点大概还剩2km,张邕显然不准备吃午饭,他没有人替换。吃过午饭的天石人,心中憋着和赵爷一样的怒火,这要是还输给你,我们别活了。
张邕其实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他早晨回到宾馆的,继续开始收拾其他设备,待准备好,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他到了餐厅想拿个包子,可是餐厅的服务员秉承了西北人的一贯认真和执拗,坐下吃,随便,吃多少都可以,想打包,没门,最后张邕凭着坚持拿走了一个茶叶蛋。
他几乎一夜没睡,早晨又没吃饱,基准站的精心布置,又花费了不少力气,他向孙工要早饭的时候,已经觉得困难到了极点。
他不是在拼命,论拼命大概没人能拼过赵爷和天石。他只是对眼前的环境做了一次精确的评估。最终的判断是,他不可能坚持到下午,所以对他来说,最好的策略就是赌上午的半天,他要在体力耗尽之前完成这条线,一旦停下,他只怕再也完不成任务。
早晨留了一个馒头,刚才已经吞下去了,水也只剩下一瓶,盐分大量的流失,让他越发虚弱,他把整袋榨菜放入口中嚼了吃下去,居然感觉不到咸。
身后打桩的两名工程师,不无佩服的看着张邕,这孩子说要拿第一,不是说说,真的在拼,他们中午也没休息,只是交替着吃了午饭,但没人抱怨,都紧跟在张邕后面。
张邕慢了下来,越来越慢。
天石的人很快在迫近,赵爷落后于张邕的唯一原因,不是体力不济,而就是设备原因。赵爷说过会用人的拼命精神来弥补设备的不足,但如果遇到的是设备比你好,还和你一样拼命的张邕,他只能屈居后面。
给张邕打桩的两个人嘀咕了一下,其中一人跑向越野车,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瓶水,一个馒头,“只有这一个了。”
他上前把馒头塞给了张邕,发现张邕面色苍白,而且脸上不是大滴的汗珠,而是一层细碎的毛毛汗,顿时觉得不好。
“兄弟,不行了歇一下吧,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张邕摆摆手,接过馒头,狠咬了一口,但吃到第三口的时候,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身子一晃,半跪在地上。
就在此时,天石的人越过了他们,张邕意识恍惚中,看到了这一幕。同时,赵爷和天工的人也向他这边看过来,双方目光在戈壁的空气中碰撞了一下。
张邕叹了一声可惜,他的策略并没有错,但只能拼到此处了。他喘息着修改了计划,既然拼不过天石了,就干脆再休息一会,无论如何,要完成今天的任务。
忽然肩上一轻,有人摘了他的设备,他转头看,后面打桩的一名工程师将他的设备背在了肩上,只把控制手簿留在了他手里。
“兄弟,你要是还想拿第一,那我帮你。要是你实在没力气了,我们就停下。”
张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一种力量从心底重新萌发,他拧开一瓶水,一口气喝了一半,然后站了起来,“多谢了,走,我们去拿第一。”
业主的工程师们长期在这里作业,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Skydon的设备其实界面很友好,并不难控制,打桩工程师很快就熟悉起来,他迈开步子,快速地奔向了终点,旁边的张邕拿出最后的力气,快步跟随。
很快,他们与天石的人近在咫尺,两边隔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