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长安城后一路向北,繁华渐渐退去。民众也不复长安子民富裕。青砖碧瓦成了富贵人家的专属。雕梁画栋更是绝迹般罕见。茅顶土墙才是常态。
夏侯鼎夏侯姝两人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无言。世间常态便是如此,哪怕大唐帝国是世间第一强国。
哪怕长安城中繁华千年未绝,文华璀璨。
也依旧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在每隔千年便有一次永夜的情况下。在世间的发展规则被圣人驾驭的情况下,这世界出现的文明形态不过是属于世外修行者所决定的文明形态。
在昊天道门以观天之道,执天之行的规则,在夫子人定胜天的精英观念把控下。唐国在书院带领下与西陵斗争千年,贫穷困苦才是这个世界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的常态。
唐国相比于西陵而言,不过是将神权替换成了皇权。
至于书院那种地方,与上辈子全国第一名校对于百姓而言还要更加遥远,有资格的人占天下唐人的数万分之一而已。大概与中彩票一样的概率吧。
两人生来便在长安这等汇集了大唐帝国精华的都城。更是顶级权贵的后代。世间除了一些极少数的自由与感情之类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从来都没有缺过。
初见天下百姓的生活,给两人的冲击可想而知。
在适应了天下景象后,令两人想不到的是拖慢三人的行程的不是看起来笨拙缓慢的马车。而是他们洞玄境界的兄长。
因为夏侯敬每到一个村镇。就立下桌案,取出笔墨为当地百姓整治沉疴病痛。
这对于夏侯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作为修行者,只要能够迈入不惑境界。自然就拥有了探查人体结构组织的能力。
以此能力为基础。再稍微通晓药理,以君臣佐使的用药定理。成为一方名医就没有难度,而夏侯敬作为昊天道南门的真传。更是在西陵知守观习得一手玄妙的炼丹之术。
治疗世人普通的病症,对于他来说不过手到擒来。游历天下治病救人也非夏侯敬临时起意。
每救治一人,只要对方诚心实意的感谢夏侯敬,便会让对方在纸上用笔墨画出一个简单的云纹用来回报给他。
兄妹三人至土阳城时。已经过去了一月有有余,这其中用于赶路的时间不到五天,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救治病人。而诊治病人对于一个洞玄巅峰的修行者来说,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来到军营中如今的镇军大将军夏侯所在之地,经过一番通报,兄妹三人拜见了夏侯。
弟弟妹妹就各自退去。军营之中便只剩下夏侯敬与夏侯父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侯敬释放他磅礴的念力扰乱了天地元气。
“父亲大人。您如今在唐国已经功成名就,我兄妹三人也长大成人。不知您的心可有安定,真正放下当年那个疯子的谋划?”
夏侯不禁微微一愣,但还是回到:
“唐国是唐人的唐国,不是荒人的唐国。我为唐国立下赫赫战功,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
“我是一个世人眼里的魔宗修行者,哪怕如今已然成为了唐国的大将军,也依旧只有我自己可以信任。”
夏侯敬继续问道:
“难道您就不想在西陵和唐国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西陵会真的接受魔宗之人?唐国能保得住一个已经暴露身份又有弱点的魔宗大修行者?”
“还是说书院能时刻保护我?”
夏侯用有些无奈而又讥讽的眼神看着夏侯敬说到。
夏侯敬沉默了很久,心里无奈的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就是破五境的圣人都要惶惶不可终日的满世界跑。又何况普通人?
随后像想起了什么,对夏侯说到。
“我在观中修行多年,虽然其中有着诸多的算计。但也有幸常看天书,知道一件事情,在不久的将来,世间会有一个天大的破境机缘,您如今已经是知命巅峰境界。请一定要保全性命等到大机缘的降世。”
随后两人便不在多言,谈话不欢而散。
在土阳城没有过多停留。夏侯敬便领着妹妹夏侯姝继续向着边境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弟弟夏侯鼎则留在了军中修行,他的修行武道,自然在军中才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
因此再次上路的只有夏侯敬与妹妹夏侯姝。一路治病一路走,夏侯姝也学会了不错的医术。
在北方大地陷入一片苍茫之中时,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唐国边塞军镇渭城。
如同往常一般,夏侯敬依旧于此间立桌治病。只不过今日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因为病人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黑丫头。而领着她的是一个因为穿着军服眼神坚定的少年军卒。
自然就是夏侯敬专门赶来这边境小城要见的主角宁缺和他的侍女桑桑,昊天的人间化身。
宁缺来到摊位前就准备向夏侯敬行大礼,同时极为诚恳而又恭敬的说道。
“在下听闻先生医术了得,一路走来活人无数,还请先生大发慈悲。救救我家丫头。”
夏侯敬阻止住宁缺的行礼。开口说道:
“不是我不治这丫头,而是我看得出来她身体康健,并无疾病在身。”
宁缺闻言,神情激动的说道:
“求您仔细给她看看吧,她确实有病在身,自幼身患寒疾。这些年若非有烈酒吊命,只怕早已夭折。”
夏侯敬只是淡淡一笑道:
“请你相信贫道。贫道绝不会看错。这丫头身体康健,并无疾病再身。至于你所说的寒疾。那不是病,所以我治不了。”
“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不知你可否为我解惑。”
说完便向一旁偏僻处走去,宁缺闻言有些疑惑,以为是关于桑桑的寒疾。连忙跟着夏侯敬向前走去。
两人来到一颗积满残雪的黄杨树下。迎着凛冽寒风。夏侯敬神情温和而又语气随意的问道:
“我见你与这边境城中兵丁气质截然不同,眼中神情坚毅,非是凡俗之辈。可你心中郁结。应是恨意积压所致。”
“我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可愿意放下心中的恨意,为了你自己的将来。为了你那个丫头的将来。安安稳稳的生活。将来或是出将入相,或成一方巨富,或为一代大家。悠闲的就此过完一生。你可愿意?”
宁缺闻言。身形下意识后退一步。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捏起,右小腿后移,眼神警惕。
脸上神色却不变丝毫,保持着时刻可以攻击的姿态。眼中没有丝毫思考和犹豫。故作潇洒的回道:
“我不知道先生您在说什么。但我想如果我真的有那种东西。且不提我不愿意放下,不能放下。就是放下了恨意,散掉了心中那一口气,那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夏侯敬看着宁缺那没有丁点犹豫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一次开口说道:
“可如果要用你认同的方式消解心中的不平和恨意,极有可能会让你失去你如今所珍视的东西为代价你也愿意吗?”
宁缺闻言,眼中还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理所当然的说道: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可难道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沉重。就放弃自己心中的道义吗?”
已经知道了这位先生无法治好桑桑的宁缺在察觉到夏侯敬话语里的不对后,头也不回的回到摊边领着小黑丫头向远方走去。
夏侯敬看着宁缺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心里想道,莫说是宁缺这种执着固执顽固之人。
就是自己若遇到这种情况又当真愿意放下吗?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放下?
终究不过是侥幸心理作祟罢了。
随后夏侯敬身形逐渐消失,只留下一声莫名的叹息在雪地里回响。
随后便不在于渭城停留。带着始终没有进城的妹妹向着岐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