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纪修染是被窗外刺眼的光照醒的。
等他出门,神清气爽,身体没了以前的迟滞感,虽然还不能下地,但动做却顺畅许多。
看了下天色,已是日上正中。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二层阳台是视野极加的位置,几乎能把整个游艇尽收眼底,环顾一圈,空空荡荡,他也自己要找什么。
“糯糯,不要抓那么多鱼,你吃不完的…”女孩软软的训斥声。
声音是从左后方传来的,那个位置,她们应该是在船尾下水口那个位置。
纪修染评价:太没有杀伤力了,所以。
“喵喵”猫咪傲娇拒绝。
接下来,是继续训斥呢?还是?
纪修染想,教育孩子,接下来应该严厉点。
“今天抓少点,明天就可以吃大虾。”女孩语气打着商量。
“喵~”语调欢快,明显同意了。
“米米今天要吃什么?”
“叽叽—”隐约的鸟儿声。
纪修染眉眼温和,轻笑摇头。
他还没见过这么宠宠物。
听了一会就没声了。
一分钟后,一声接一声的喵咪声,且听着越来越清晰。
纪修染转头。
眼底漾起轻轻的波澜。
女孩穿着宽松的白底吊带背心,胸前左上角绣着朵绿色小花,长发被发带高高竖在脑后,皮肤白到发光。
亚麻的宽松长裤,两手提着个水桶向前走。
嗯,没穿鞋,纪修染注意到。
边走,女孩还边倾听旁边狸花儿的喵喵喵,间或夹杂鸟儿的叽喳。
一人一猫一鸟,无障碍交流。
不管看多少次,纪修染都觉得很神奇,人和动物居然能沟通。但是,真的能交流也好,假的也罢,纪修染都会尊重别人隐私,不好奇不打扰。
“啊,你起来啦!”
上到二楼,叶窈窈就看到了坐在那的纪修染。
“嗯。”
放下水桶,叶窈窈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也就问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纪修染。”
纪修染,叶窈窈心里默念。
“叶窈窈。”
姓叶吗?
叶窈窈收起刀落,快速结束一条鱼儿的生命,然后,开始切割鱼肉。只是东一刀西一下,鱼肉被她切的不忍直视。
“纪先生,要吃鱼吗?”
纪修染被叶窈窈的询问换回思绪,刚要回答,就被菜板上惨不忍赌的鱼惊了下,不露声色收起诧异表情,声色如常道。
“麻烦窈窈了。”
“不客气。”
又抄起一条鱼,杀鱼手法利落,善心悦目,不过,到了处理鱼肉部分,就变得不忍直视。
纪修染就那样看着,手掌不自觉收紧,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出声。
“窈窈”
叶窈窈停住,看向纪修染。
“怎么了?”
纪修染到她对面。
委婉道。
“这样处理的鱼肉太大了还刺多,换个方法,弄小点,猫儿它们好下咽。”
“好。”一听为了毛孩子好,叶窈窈也没多想,随即同意。
换了条鱼,接下来纪修染说怎么切,叶窈窈就怎么切。
第一条切的不怎么好,但她领悟力好,掌握了要领。再切一条,刀工漂亮,鱼肉骨肉分离,大小块匀称,放一起对比之前已经切好的鱼,天差地别。
糯糯也嫌弃的挪了挪屁股。
“喵喵”本喵要这条漂亮的。
叶窈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突然不好意思了。
天,她想找地缝钻进去。
“窈窈只是没学过,现在不就切的很好吗?”
话虽疑问,语气却是肯定,而他的适时出声,很好的安抚了叶窈窈的窘迫。
也很有作用。
叶窈窈昂头挺胸,睨了眼猫儿。
“就是,明天不给糯糯吃虾了。”
哼,丑你之前不是还吃的吗,挑剔的糯糯,我生气了。
“喵喵喵喵喵”
听了,也不管什么鱼了,猫儿向叶窈窈急急叫唤。
“不行”叶窈窈拒绝。
“喵~—”
看着一主一猫生动互动,纪修染眼角漾起浅浅笑意。
适时圆场。
“明天不行,可以后天。”
糯糯立即表示赞同。
“喵”
本意也不是真的生糯糯的气,只是有点恼而已,有台阶,她顺势而下。
“好吧”
“喵喵喵”窈窈最好了。
猫儿高兴摇摆尾巴,还想蹭蹭叶窈窈,不过被她躲开了。她现在身上一股鱼腥味,糯糯蹭了不就染上了,那不行。
见叶窈窈继续切剩下的鱼,糯糯转而跳到纪修染腿上,尾巴倩意的扫来扫去。
“喵喵喵”人类,你很不错,本喵喜欢。
虽然听不懂一只猫的喵星语,但纪修染还伸手温柔,替喵咪顺毛摞,糯糯翻身,纪修染秒懂,被伺候的舒服,糯糯的叫声更婉转了,甚至打起了呼噜声,如果不是叶窈窈叫它吃饭,它估计都不愿离开。
最后,糯糯选了它最喜欢的那条鱼,米米胃口小,叶窈窈也没给它弄太多。而叶窈窈和纪修染两人,吃的还是清水煮鱼,本来,纪修染还想教叶窈窈怎么做鱼的,不过,在他见了叶窈窈在水没开之前,把一切食材往锅里放的操作后,果断选择放弃。
但为了他的胃着想,他还是提议叶窈窈放两片姜片,叶窈窈自无不可,只要食物不相克,加什么她都没意见。她以为纪修染喜欢吃姜片,想要多放点,不过被纪修染制止了。
结果就是,煮出来的鱼还是有点腥,两小只很少吃熟食,况且它们的味觉和人类的本就不同,而叶窈窈呢?
只要熟了,她对食物味道的要求也不高,况且她只会一锅炖,能吃就行。
纪修染艰难咽下一口鱼肉后,脸上温和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忍住想要干呕的欲望,暗暗决定,他还是尽快行动力吧,做点人,哦不,看着女孩面无表情吃东西的小模样,做点正常的食物。
幸好因为生病,胃口变小,不然,想想纪修染浑身打哆嗦。
第二天,喂了不催残自己,纪修染选择了他种的蔬菜。
水煮蔬菜虽然寡淡了点,但没有那么多味道。
第三天,纪修染见到叶窈窈吹响了她戴脖子上的玉骨哨子,他从未听过那种哨声。
苍茫而悠远,在海面上飘飘荡荡,声音竟盖过了一直以来的海浪声。
随后,一群海豚越出水面,向他们的游艇靠近。
等它们停了,叶窈窈就和它们交流了一会,海豚就离开了。
半小时后,海豚们再次浮出水面,游到叶窈窈脚边,一个接一个的往桶里装东西。纪修染视力很好,看清了那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青虾,个头还不小。
至此,纪修染终于能确定。
叶窈窈真的能与动物沟通。
而他们的食物,变成了水煮大虾。
万幸的是,煮出来的虾一点也不腥,反而肉质鲜嫩,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
日子平淡又不平凡的过着。
不平凡是,自那天后,那群海豚又来找叶窈窈,还送了许多海底的食物,嗯,姑且称作是吧。
因为,里面有一半的东西,是海豚能吃的。
还是那句话,动物的食谱与人类不一样。
除了海豚送,还有鲸鱼,章鱼这两种高智商的海洋生物送。
叶窈窈也不拒绝,反而笑着收下,可以吃的留下,不行,不认识的放生。
纪修染发现,叶窈窈似乎对动物的包容度和耐心都非常的高。
会和它们聊天,玩耍,还会念书给它们听。嗯,就那本有十厘米厚的,叫海洋植物特性与药用价值书。
叶窈窈没事的时候就会翻看,看书页的新旧程度,她早就看完了。
他也会去翻翻看,打发时间。
对于自己的种种异常,叶窈窈从未在他面前掩藏过,似乎不怕让他知道。
没有纠结太久,纪修染就释然了,他自己的命都需要叶窈窈救治,想那么多纯属多余。
吃了几天的药丸,纪修染已经扶着墙站起走一会儿,就是有点不太稳,需要叶窈窈扶着。
询问他一番,叶窈窈对此的解释是。
他的病情是在几天内就开始迅速恶化,以至于影响站立,如今经过调理,时间短,恢复速度快也是正常的。况且,叶窈窈还提道,她给他每天服用的药丸也不是什么简单东西,那么一颗,关键时刻能保命,千金难求。
至于叶窈窈为什么愿意花大代价救自己,一艘游艇也不那个价,纪皇表示,债多了不愁,反正他家大业大,还不清,他也是能活一天赚一天,生死看淡。
纪修染没烦恼。
叶窈窈却有点发愁。
动物们好热情,就是送的食物越来越离谱,奇形怪状了。
也算见过世面了,海洋生物多样性,诚不欺她。
看着想要往她脚上爬,花花绿绿的软骨生物,叶窈窈猛地回神,往后退了一大步,猝不及防撞到了身后的纪修染,一下跌坐进纪修染怀里。
没了目标,那生物转移方向,往一旁打盹的糯糯爬去。
糯糯瞬间炸毛,一蹦越到桌子上,随即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损它猫界战神的形象。
嗖的跳下,龇牙尖声示威,亮出锋利的爪子,迅雷不及掩耳一爪子呼了上去。
一道长长的爪痕,用了十足的力道。软骨生物只是看着吓人,实际战斗力为零。被糯糯抓伤后,身体条件反射立马回缩,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见此,糯糯满意收起爪,绕着那生物转了两圈,示威喵喵叫。
“喵喵喵”本喵的威严怎么容许你们这些弱鸡挑衅。
叶窈窈:…
糯糯还是一如既往的凶。
“窈窈”
之前怕她摔倒,纪修染伸手把叶窈窈稳稳接住,现在,两人姿势是叶窈窈身子缩起,整个人都坐在了他腿上。
“嗯?”
纪修染一手扶着叶窈窈的背,防止她坐不稳,一手握住她的胳膊,看着她严肃道:“你要学会拒绝!”
叶窈窈不解,她拒绝了呀,可是那些小动物们还是一意孤行的送,这他也知道。
纪修染接下来的话,解开了窈窈心中的疑惑。
纪修染压低声音,凑到窈窈耳边轻声道:“告诉它们,说你想要换一种礼物。”
纪修染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动物拒绝不送礼物,那么,换一换,死物总比活物好。
尽量忽略耳朵上热热,麻麻的感觉,叶窈窈眼前一亮,甚至举一反三。她把纪修染教她说的话告诉动物们,还提出,自己想要海洋里各种各样的植物,让它们帮她找找。
动物们欣然答应,至于今天的礼物,叶窈窈心里叫苦,面上开心收下,它们这才高兴的离开。
人类小朋友很喜欢它们送的礼物呢?
开心。
看着满甲板乱爬的奇形怪状们,叶窈窈把求助的眼神看向纪修染。
怎么办?
糯糯呢?已经爪子亮出,跃跃欲试,势要给满地的生物都来上一猫爪,就很不靠谱。而米米,你能指望一只小鸟干些什么?
在场的纪修染就成了叶窈窈唯一的希望。
看女孩是真的吓到了,纪修染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抚。
只是,在叶窈窈看不到的眼尾,却挑起丝丝愉悦的弧度。
“喵”
眼见糯糯已经瞅准了离它最近的一只生物就要动爪。
“糯糯”叫住喵咪的同时,叶窈窈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紧,想拉住糯糯,但又不敢过去。
关键时刻,纪修染起身,把女孩放在他的椅上坐好,眼疾手快掐住糯糯命运的后脖颈。
喵咪僵住不动了。
转身把糯糯放到叶窈窈怀里,纪修染就去找工具收拾狼藉了。
他的身体最近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自如下地行动了,但为了不留下后遗症,叶窈窈不允许他站太久,练习两三个小时身体复健就最好了。
纪修染也是也听话的患者,叶窈窈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做。
挑挑拣拣,留下一部分品相好的海鲜,纪修染思考,让他做饭的事情日程也该提上了。
晚间,叶窈窈刚把电锅拿出来。
纪修染就叫住了她。
“窈窈…”
事情一提,叶窈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接着,叶窈窈也看到了善心悦目的一幕。
男人身姿如玉,低眸垂首,眼神专注。
经过叶窈窈的调养,每天好食材的滋养,纪修染病弱已经转好,身材也恢复回原本的模样。宽肩窄腰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脸色红润饱满,线条棱角分明,刀削斧凿。
优雅从容的处理面前的食材,手指莹润修长,矜贵优雅,每一步都牢牢吸摄住叶窈窈。
美人不仅养眼,还秀色可餐。
咕咚—
本来不饿,现在也不由的饿了,掩饰性喝了口水,缓解莫名干燥的喉咙,把一旁的糯糯拉到怀里蹂躏。
将一切尽收入眼,纪修染不动声色,有意无意间,他的动作越发勾人了。
很快,一盘色泽诱人,卖相上佳的海鲜大虾就摆在餐桌上,紧接着是鱼…等,各种海鲜食物。
游艇尽管调味品有限,但纪修染能把食物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厉害。
希望它的味道对得起它的卖相。
纪修染还贴心的为糯糯和米米准备了适合它们吃的那份。
等他落坐,叶窈窈这才拿起筷子,夹起只大虾,面无表情咬了一口。
鲜嫩爽滑,一口接一口,叶窈窈表情也慢慢变得享受。
与叶窈窈的淡定相比,糯糯则显得更加激动。
“喵喵喵—喵喵喵…”好好次,人类,本喵很喜欢次,以后本喵的饭就交给你了,别再让主人做之前的黑暗料理。
几大口扒完碗里的饭,面向着纪修染。
“喵喵—喵喵喵…”人类,快给本喵添饭,本喵的饭没了。
全程听完糯糯的喵星语,叶窈窈默了默,她的厨艺就那么差劲吗?就算不尽如人意,应该也没有那么难吃…吧?
叶窈窈不确定想道。
而糯糯见还没人给它添饭,叫声的越加急切,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纪修染腿上,尾巴扫来扫去。
纪修染听不懂喵语,以为它在捣乱,撸了两下猫头叮嘱。
“糯糯别闹。”
办法行不通,喵咪转而跳到了叶窈窈脚边,扒拉她的裤脚。
尖尖的爪尖把叶窈窈亚麻的淡绿色裤子,扯出好几条丝。
“喵喵喵”主人,给本喵加饭。
叶窈窈回神,看向脚下的猫猫。
“怎么了?”
听糯糯游重复了一遍。
叶窈窈对纪修染道:“糯糯,想让你给它加饭。”
见纪修染已经起身,叶窈窈又补充。
“别多了,吃多了它不消化。”
“嗯,好。”男人声温柔和煦。
一顿饭下来,纪修染收获了一鸟一猫的好感,就连叶窈窈,也比平时多吃了些。
以至于餐后,她还需要散步消食。
纪修染陪同,她心里是拒绝的,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刚开始时,叶窈窈觉得哪哪都很不自在,因为她几乎未与外人,在一个空间单独相处过。
知晓女孩性子内向,纪修染贴心找话题与叶窈窈攀谈。
叶窈窈立马转移注意,思绪顺着纪修染的话题走。
越聊越投机。
男人身姿修长,月光洒在他挺立的身躯上,不似凡尘中人,更像月下谪仙。
余光看到这幕,叶窈窈心不由漏跳了半拍。
慌忙移开眼神,看向别处,两人并肩前行。
叶窈窈眼睛愣愣看着,地面一高一矮被月色重叠些许的两道影子。想到,真像一对牵手散步的小情侣。
藏着某种她也没发现的小窃喜,叶窈窈手悄然摸上自己的心中位置。
心脏忽地怦怦跳。
突然,似想到什么,叶窈窈眸底的光转瞬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