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漳城内,李燚看着李娆带回来的男人,一向软弱的他头一回正襟危坐,居高临下地说出“滚”字。
寇延之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也曾幻想过见阿娆父亲的时候会遇到的诸多场景,独独未曾想过,李燚对他,只有一个滚字。
李娆见李燚此番硬气得很,更是不甚明白,说道:“父亲这是何意?延之是南漳的客人,更是我李家的客人!”
李燚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上赶着的样子分明是有意于你!”
“又如何?”
“如何?”李燚更加气愤,说道:“难道你已决心要嫁人?要抛却自己的责任?”
李娆失笑道:“父亲,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兄长对你来说又是什么?自兄长逝世,你可曾想起过他,还是想起他的时候,只是痛恨李家失了一把刀!”
李燚像被戳中了心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李娆,颤抖着说道:“你…你忤逆不孝!”
寇延之尴尬地想说些什么,李娆却不想与李燚多费唇舌,拉着寇延之便走出内厅,临走之际又转头说道:“对了,父亲,我,才是李家的家主,所以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李燚在原地暴跳如雷。
李娆带着寇延之来到了一间客房,房内十分雅致,还飘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以后你在南漳便住在这儿,”李娆将床铺铺好,又转头说道:“这间房的后面是一片噬心花,噬心花奇香但有剧毒,你不要靠近。”
寇延之趴在窗户上,原来方才闻到的奇特的香味是噬心花香,他看着这么大一片的噬心花不由好奇道:“这花可真好看,既是有毒,为何要在这种上这么大一片?”
“是我母亲种的。”
李娆回想起记忆中母亲,时而温婉,时而明媚,可偏偏是这样的女子,却困在这小小的院中,独爱这至毒的噬心花,最后笑着将花瓣一片一片地塞入口中,痛苦而死。
寇延之未察觉到李娆脸上的异常,问道:“你从前从未提起过你的母亲,她…”
“那年我兄长身死,我母亲便疯了,父亲将她关在院中,我知道,母亲没有疯,只是伤心欲绝,心心念念想要父亲为兄长报仇罢了,可是父亲不愿意还担心母亲出去胡言乱语,想要困住母亲一生一世,母亲心灰意冷,便吃了这噬心花。”
李娆云淡风轻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眼中却有泪光闪过,她又说道:“其实我恨透了我的父亲,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家落败,族人无人庇佑。”
寇延之心有不忍,一把搂过李娆,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情深难抑道:“阿娆,我从不知,你活的这般辛苦,你什么都不用怕,从今以后我会陪着你,无论前路如何难行,我绝不后退。”
李娆呆立在原地,许久,脸上展露了笑颜,说道:“我信你。”
北川城中聚集了众多围剿景生花之人,为首的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林阵曲,自封天下第十,但武功路数鲜为人知,据成岐郡为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人狂妄不堪。
剩下都是些鼠辈,甚至连山道的土匪都来凑了热闹,乌压压的一片,竟也将硕大的北川城,堵了个严严实实。
林阵曲手持一杆银木长枪,叫嚣道:“景生花,别当缩头乌龟了!出来较量较量,让老子看看你这个天下第四,倒地掺假了几分!”
后面的喽啰也跟着举刀道:“景生花,卑鄙无耻,滥杀无辜,我们今日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杀景生花!夺玄凌剑诀!”
林阵曲反手一巴掌抽向身后的小弟,说道:“你瞎说什么实话,后半句重要吗?重要吗!”
那小弟捂着脸委屈巴巴道:“老大,你在成岐郡总是说总是说,我一下没收住口…”
“好了好了,接着喊,把景生花给我喊出来!”林阵曲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何时拔来的草,躺在两个小弟搭成的人形坐椅上,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景生花坐在北川城主府的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跳梁小丑,竟有些哭笑不得,自语道:“小阿忱,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景生花并不在意底下如何闹腾,原属褚天仲如今归附景生花的弟子们倒是忍无可忍,冲出府去,为首的弟子拔剑指向林阵曲,说道:“林阵曲,你算什么东西,往日给我们北川提鞋都不配,竟也敢来狗叫!”
林阵曲掏了掏耳朵,又将手递到嘴巴前吹了吹道:“什么阿猫阿狗,把这些小杂碎给老子剁了,带回成岐郡喂老子养的那几只狼崽子!”
说罢身后的小弟们便举刀冲过去与北川弟子打斗起来,眼见北川弟子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渐渐落败被围杀之时,景生花站起身来,轻点脚尖,飞身落在被围困的弟子身边,转动阙翎箫内力流转,林阵曲的小弟便被震飞数尺。
“呦,景生花,”林阵曲见景生花出现,瞬间来了兴致,说道“这么多年戴着张面具,究竟是有多见不得人,老子今日还偏要揭了你这面具,看看面具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张脸。”
说罢便持银木长枪,飞身刺去,景生花轻松闪过,笑道:“年少轻狂本不是坏事,可轻狂到我头上,便是自掘坟墓了!”
“那可不见得!”
林阵曲又一记侧身略过景生花的发丝,景生花以萧抵枪尖,随即又翻身跳到林阵曲身后,双手背在身后,一脚便将林阵曲踹飞。
“小子,现在归顺于我,我便不杀你。”
林阵曲哪受过这等羞辱,起身便将双手合于枪上,闭眼流转内力,片刻后睁眼,速度比方才快了整整一倍,景生花未及时闪躲,竟被斩断一根发丝。
“这些年能碰到我发丝之人,亦是屈指可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归顺于我。”景生花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林阵曲说道。
林阵曲气焰更加嚣张,对着身后的小弟说道:“景生花也不过如此,大家一起上,弄死他丫的!”
身后的小弟蜂拥而至,景生花飞身坐到一旁的树上,举起阙翎箫,吹起了长阙吟,曲声阵阵,不止林阵曲的人,就连北川弟子亦招架不住,头痛欲裂,经脉阻塞难以运功,至于那些山匪喽啰,没两下便躺在地下不动了。
林阵曲好在内力深厚,还能勉强招架,将身旁的小弟都护在身后,用内力同景生花的箫声抗衡,吹至下半阙,林阵曲的耳朵已流出鲜血,神情更是痛苦不堪。
“林阵曲,若你放弃你身后之人,自己逃脱,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闭嘴!老子的人,老子罩着,老子可不怕你!长阙吟也不过如此,老子听着都要睡着了!”
景生花又加重了箫声中的内力,林阵曲立马吐血,半跪在地上,身后的小弟没了林阵曲的庇护,更是痛苦不堪,倒地不起。
正当林阵曲和身后的小弟即将毙命之际,突然一股内力穿透林阵曲的身体,挡住了景生花的箫音,顺手还乱了他的吹奏,景生花放下阙翎箫,目色冷冽地看向林阵曲的身后。
那人从林阵曲的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林阵曲,你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