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向着江医大教学区2号教学楼快步走过去,那边是心理学专业的教室,位置相对来说较偏僻,哪怕是课程密集的时候,往来的学生也不是很多。
医科大学的心理学专业,选择报考的人少之又少,哪怕是周正第一专业也选择的法医专业,辅修的第二专业选择了犯罪心理学,今年顺利通过答辩就可以获得双学位了。
范国良教授是江医大心理学的荣誉教授,尤其是在犯罪心理学专业更是享誉业内,获得了数不尽的赞誉,而周正就是他最欣赏的学生。
周正一直上到教学楼的四层,轻车熟路的找到了407房间,轻轻敲门。
“范教授,是我,周正。”周正的声音颇为礼貌。
“请进。”深沉沧桑的声音透过办公室的门传递了出来。
在得到了许可之后,周正立即扳动门把手,仅仅只是将门推开一个门缝,就嗅到了其中浓郁的烟味。
有客人!
周正心中瞬间做出判断,范教授是不抽烟的,而且还特别讨厌烟味,能允许对方在办公室里面抽烟,说明关系不一般,那么着急的将自己叫过来,说明找自己的事情跟这个客人有关。
带着这样的问号,周正走进办公室。
这间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人,其中范教授一如往常般淡然自若的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手肘撑在胡桃木的办公桌上,手上捧着一本看不清封面的书,视线透过略微发黄的镜片阅读着书上的文字,没有因为周正进来而有任何的变化。
范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啊!
周正每次来范教授的办公室都有这样的感受,仿佛对方的内心浩若渊海深不见底,根本没有办法通过微表情和微动作判断其心理,不愧是国内著名的心理学教授。
办公室里负责接待客人的木质硬沙发上则是坐着一个略有发福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便装制服,嘴上正叼着一颗烟,深邃的眼神从周正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打量着他。
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有十几个烟蒂,正是这个将办公室环境变得烟雾缭绕的罪魁祸首留下的证据。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在深吸一口烟之后,将视线转移回到办公桌那边的范教授身上,沉声道:“老范,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学生,靠谱吗?”
“你答应我的事算数吗?”范教授头也没抬依旧在看书。
“算数。”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无奈,也很无力,他用左手使劲揉了揉脸,在宛若烟熏般黑眼圈的点缀下,能够看到他双眼中浓重的红血丝,可以感觉到,他的压力很大。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范教授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不紧不慢稳稳的放在桌子上,抬眼向着站在门口处的周正看过去。
“周正,我最得意的学生,在犯罪心理学方面有很高的造诣。”
说罢,他又向着坐在沙发的中年男人看过去,“秦望德,江海市局副局长,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
“老范,你还知道我们几十年的朋友,也不肯帮帮我,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吗!”秦望德将手中的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使劲拧了一圈,动作停下来以后,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又从烟盒中拿出了一颗烟,重新点燃吸了起来。
周正地站在原地,从进入到办公室之后,他就一直在默默观察,心里更是在快速的分析判断。
“老秦啊,我这不就是在帮你,我可是把最得意的弟子都给你叫过来了!”范教授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擦了起来,说道:“我老了,思维跟不上了,是时候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了,你跟周正说说情况吧!”
这算什么机会吗?
这可是命案啊!
不是什么带新人的项目!
秦望德在心里暗暗的吐槽了几句,但现在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要相信老范的判断。
“好吧……”
秦望德深邃的目光在周正的身上再次打量了一番之后,说道:“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江海市连续发生了三起入室凶杀案,我们希望你师……嗯……你来协助我们破案,作为报酬我代表江海市局愿意给你提供一份市局法医中心实习的机会,请问你愿意吗?”
原来如此!
周正观察到这个时候,心里已然明白了大概,更是知道了为什么范教授那么紧急的将自己叫过来,但实际上范教授又没有那么的着急。
这是在给自己牵线呢!
市局法医中心实习的机会,这确实非常的有诱惑力,尽管他辅修了犯罪心理学的学位,但本职上他想要得到的仍旧是法医的工作,更何况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依然还悬在他的心头,若是以后能在市局工作,对于调查当年之事有莫大的帮助。
至于秦望德现在所面对的案子,根本不用猜,势必是一件非常棘手的案件,否则也不会来这里找范教授。
周正以前就听说过范教授往年的经历,曾经以犯罪心理专家的身份,帮助市局破获过许多奇案,深受市局信任,但是,与之相应的,除非到了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市局的人也不会来请范教授出面,更何况是秦望德副局长亲自前来邀请。
秦望德轻描淡写的说三起凶杀案,明显是在等自己答应,在没有明确身份关系之前,必然不会将更多的细节透露给自己。
“我愿意!”
周正态度坚决的快速回答道,他明白就算是以他自己的学识,只有通过警察公务员的考试,也是可以拥有进入市局实习的机会,但若是能够帮助秦望德破案,对于他未来实习转正以及工作生活都会带来更多的便利。
这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选择!
周正做出决定之后,秦望德默默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在抽烟,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安静且压抑起来。
几分钟之后,秦望德将手上的这颗烟吸尽后,起身径直走到范教授的桌子前,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又指了指周正。
“周正,你来。”范教授将桌面上的一摞装订好的A4纸大小的文件前向推推,说道:“这是你的实习合同,上面清楚的写有你的工作要求和保密条款,你先看看,能接受就签个字。”
“好。”周正拿起这份特别的实习合同,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最大的约束就是保密相关的内容,随后拿笔签字,并且在名字上按了手印。
“可以了,周正,我叫你小正吧,既然你是老范的学生,私下叫我秦叔就行,但在局里一定要叫我秦局,现在跟我走,我们直接回局里,案件的材料全在那。”秦望德直接转身向着办公室外走。
“啊,好。”
周正愣了一下,倒是并不意外,从秦望德与范教授的对话中他已经明白了命案发生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后面又知道了数量有三起,那么作为市局的副局长,压力一定很大。
周正快步的跟上,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感激的向着范教授看了一眼,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感谢范教授。
“拿出你的学识,认真的协助老秦破案,其他的不要想了。”范教授似乎看破了周正心中所想,随意的摆摆手,又把手中的书拿了起来,隐隐看到书名上有着‘变态心理’几个字,紧接着又补充道:“把门带好。”
“嗯。”
周正点点头,他知道范教授就是这样的脾气,寡言少语,外冷内热,因为过分严厉让学生们都害怕选范教授的课,但对学生非常的负责。
周正关好门之后,一路跟着秦望德下楼梯向外走,两人一前一后,什么话都没说。
秦望德不愧是刑警出身!
周正在心中感叹,秦望德的年纪在五十往上,没几年就要退休了,还保持着这么好的体能,无论是下楼梯的速度还是迈步的幅度,让他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差点跟不上,气息都不匀称了。
几分钟之后,两人相继走出教学楼,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这是周正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的。
“以后你想留在市局的话,现在就要开始锻炼身体了,法医中心的工作特别繁重,对体能的要求很高,你这样下个楼就气喘吁吁明显不行。”秦望德突然开口。
“是。”周正点头。
“会开车吗?”秦望德拿出车钥匙解锁。
“不会。”周正摇头。
“实习工作不会特别忙,下班以后就去学,等你毕业正式入职以后时间就少了。”秦望德说话间拉开主驾的车门。
“明白。”周正顿感压力倍增,秦望德的身上不断散发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几句话之间就让他有一种被上了强度的感觉。
“坐副驾。”秦望德见周正向着后排的车门拉过去的时候,没好气的说道:“你坐后排显得我像个司机。”
“懂了。”周正快步绕到副驾车门,他平日里钻研法医学和犯罪心理学的知识,一直处于校园之中,接触较多的还是范教授这样的老顽固,自然而然的在人情世故当面有些欠缺。
伴随着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车子从江医大行驶出去,一路向着江海市局的方向前行。
“小正,名义上我给你提供了一个市局法医中心实习的机会,实际上你应该明白,当下你要做的不是去法医中心,而是协助刑警队破案,你明白吧。”秦望德语重心长的说道。
“明白。”周正对于当下的局面还是很清楚的,那所谓的实习合同能不能生效,还是要看他在这个案件之中的表现。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案件吧。”秦望德一边开车一边说道:“4月12日上午9点24分,我们接到报案,位置在江海新区井安街328号明珠小区3号楼B座1201室,被害人张勇在家里惨遭杀害,入户门完整没有被损坏的痕迹,是邻居闻到了浓重的臭味敲门没人应答之后,联系过物业之后一起报警的,我们的人到达的时候,现场保存得十分完好,没有被破坏,痕检科的人对案发现场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痕迹。”
周正安静的聆听着,在秦望德将时间地点以及被害人的姓名说得如此清晰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些天后者怕是将案件的卷宗都翻烂了,更加让他意识到,应该是找不到什么有效的线索了。
“没有脚印,没有指纹,没有血痕,也没有找到凶器,现场干干净净,就像是被精心打扫过,到了局里以后,你可以查看现场的照片和录像。”秦望德语气愈发凝重与无奈。
“嗯。”周正轻轻点头,依旧是倾听的姿态。
“被害人张勇,男性,22岁,就是案发现场房子的业主,未婚,独居,没有确认名分的女朋友,尸体躺在客厅的地面上,下身赤果,衣物被整齐的叠在尸体不远处,脖子上有勒痕,经过法医鉴定死于机械性窒息,被害人心血毒理化验乙醇含量高,生前处于醉酒的状态,关于尸检的法医报告和照片录像你都可以到局里以后查看。”秦望德介绍情况的时候,前方有些堵车,令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嗯。”周正再次点头,正如秦望德所说,现在就是初步了解案件,具体的细节一定要看了刑事卷宗和法医报告,进一步了解之后才能去分析和判断。
“不过,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也是我们将近期发生的三起命案并案在一起的依据。”秦望德攥着方向盘的手都变得更加用力了,骨节之间微微发白。
特别的地方?
周正侧过脸向着秦望德看过去,好奇心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这三起案件的现场都是在室内,现场被收拾得也很干净,但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足以支持我们并案处理。”秦望德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沉声说道:“最重要的是,这三个被害人的命根子都被整齐的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