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
陈无咎笑眯着眼:“无论是一开始发现问题之后的冷静,还是中间一边思索处置办法一边布置先手,都没什么问题可言。毕竟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历练,问题终究要靠你自己解决,而结果也证明你并不是无法解决。即使你付出的代价可能大了一些,但最后既解决了敌人,又没有因此而致使凡人受伤,那便是完美地实现了你历练红尘的目标。
不过,贫道最满意的,还是你最后孤身一人斩元神,即便是借了法宝之能,又有诸多符箓相助,可你终究只是初入门墙,修行不足一年的小家伙而已,谁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至少,你已经拥有向比你更强之人拔剑的勇气。
剑道之行,拔剑重于一切!”
王鲤不禁苦笑摇头。
他若一人之时,还能以此缘由来给自己加油打气,或是自娱自乐地对自己说一声你可真厉害等等。但在蜀山长辈的面前,却又无论如何也难以这般厚脸皮的自信,他能想到的更多还是自身的差距与不足。
毕竟,事实上他又何止是借了法宝和符箓而已?
消耗掉的海量灵石才是真正的大头,而且他还有其他人并不具备的特殊天赋。
严格计算起来,这一战中,王鲤本身既没有将他学到的攻伐之术捏合圆融、配合完美,效果与过程也不够精彩纷呈、赏心悦目,同时,还又亏得自己都难免有一点儿心疼。
唯一由他个人赚到的就是战斗经验和那些人遗留的法宝,以及陈无咎口中的拔剑勇气。
事情,他办了;主谋,他杀了;凡人,他保了;灵石,他花了。
这般想来,王鲤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他明明可以直接摇人,或者摇狗。
可是,历练就是历练,该你做的事情你必须自己去做,找帮手不是不行,但你仍然要明白,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叫到帮手。
在必然长远的道途当中,总有那么一天,当问题突然出现的时候,你会蓦然惊觉,一切都只能由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王鲤之所以如此决绝的一个人处理整件事情,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和师父的安排之外,也有此前附身哪吒的缘故。
当他成为哪吒的时候,才是他人生中最为无助的时候。由于害怕暴露,他不敢主动去找任何可能与自己亲近的人,更不方便向任何人提出请求,而且那是一个与当下对比十分遥远的时代,孤独感愈发深重。
虽然他回来了,但假设将来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他仍然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到了那个时候,他现在所谓的背景根本就不存在,他也很难甚至完全不能与任何人去交流自己的心绪。
“你爷爷是不是把阴阳均衡交给你了?”陈无咎忽然问道。
王鲤眼睛一眨,继而点头:“是的。”
陈无咎扬起眉头:“贫道果然没有猜错。阴阳均衡虽然极为耗费灵石,不过要说给天才护道,这件法宝肯定比安排一个实实在在的护道者更加实在、安慰。当年宗主把它交给你爷爷,现在你爷爷又交给你,也算是传承有序。”
说罢,他伸出手来,掌上顿时出现一只金银锦绣的乾坤袋,接着便直接上前将其系在王鲤腰间。
王鲤一愣:“长老,这是?”
“一些灵石而已,不打紧。”
王鲤神识一扫,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双手摇摆:“不,长老,这太多了……”
“站住!”陈无咎轻喝一声,看王鲤站定,他又上前,边系边说:“你这娃儿好生客气,贫道都说了咱跟你是亲上加亲,你还躲个什么劲?些许灵石算得了什么?我明焰仙山上什么都缺,唯独就是不缺灵石。你既然拿着阴阳均衡,那往后再多的灵石也不要嫌多。”
静静地等他把乾坤袋系好,王鲤诚心一拜。
“弟子拜谢长老!”
陈无咎这回坦然领受,接着两人一同向里走去。
“等你突破道基境后来我明焰山,不用带什么东西,贫道取一份自己的珍藏,亲手为你铸一柄飞剑。”
“弟子岂能……”
“嗯?”
“弟子领命。”
“乖孩子。不过有件事你要记住。”
“长老请讲。”
“阴阳均衡,只是提升你的法力修为,不能凭空赋予你相应境界的道境、元神或其他能力,所以若你感觉事不可为,该撤的时候千万不要恋战。贫道知道年轻人最重面子,可作为一个年轻的天才,有时候你最不需要的恰恰就是面子,这与勇气并不冲突,不会折损你的剑意。”
“弟子明白。”
“还有,阴阳均衡是大赤界阴阳仙宗的宝贝,宗主当年在仙宗大会上赢得此宝,对方一直心有不甘,你若遇到阴阳仙宗之人,一定要注意。”
王鲤神情一肃:“弟子谨记,一定会小心行事。”
然而,陈无咎却含笑摇头:“错了,不是让你小心他们,是让你时刻注意着他们,要是碰上了面,你就把阴阳均衡挂在眉心上,清清楚楚地亮给他们看。”
“啊?!”
“嘿,蜀山也是太清嫡传,灵虚宗主和阴阳宗主相交莫逆,但他们却总是喜欢互相逗趣、彼此斗嘴,多年来上行下效,两家弟子也是多是如此,可实际上两宗关系却非常要好。所以按规矩嘛,有机会能气他们一下总是好的,同样,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气咱们的机会。”
“这……弟子大概懂了。”
进入白虎山神庙,王鲤不由问道:“长老,那白虎山神如何处置?听说他正在天庭。”
“莫慌,此事本座已上禀宗主,并传书西岳大帝,加之地府已然知晓,那他不管天上、地下还是人间,皆无容身之处。”
“那弟子便放心了。”
入内,只见破碎的白虎神像前站着一位白衣负剑的蜀山弟子,看起来二十多岁,俊朗面容不苟言笑,整个人似乎从骨子里便带有一股正气。
陈无咎带着王鲤跨过门槛,他迎了上来,动作一丝不苟的行礼:“弟子李君宁,参见师祖。”
“起来吧!”陈无咎转身对王鲤介绍道,“小鲤,这是我明焰山的弟子李君宁,与你同辈。君宁,这是王鲤,翠微山弟子,那天你在明焰山上见过他的剑意。”
王鲤快步上前:“王鲤见过师兄。”
“师弟请起。”李君宁先将他扶起,眼中尽是讶然之色,接着,他脸上缓缓浮起略显僵硬宛如刚刚学出来的笑容。
“我在蜀山时便见过师弟的凝实剑意直冲云霄,而后却仅听其名、不见其人,不想师弟竟这般年幼,真无愧天才之名。”
王鲤笑应:“师兄谬赞。那时刚上蜀山拜师,应师尊之命在翠微山潜修,未能拜访诸位师兄,是师弟失礼。”
陈无咎在旁撇着嘴挥起袖子:“得了,我看你俩也都不是会奉承人的性子,这般说话,真是让贫道听得怪难受的。小鲤,君宁受命前来暂代镇守一职,与蜀王朝一同清查梳理此案,所有牵连之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不是一件小事,三万多凡人遇害,蜀山首当其冲,责任难逃。
依贫道的想法,宗门镇守弟子之制怕是要动一动,往常一位镇守弟子只要不主动请辞,宗门也不会主动调整,可从今而后,贫道以为至少要三年一换。你们觉得如何?”
李君宁看了看王鲤,见王鲤也在看他,于是主动开口。
“弟子认为可行。以往,蜀山并不重视各地镇守,在位者多为潜力已尽、突破无望之人,这般弟子,修行难有展望,心思难免转向其他,多年不换,实难有益。”
陈无咎看向王鲤:“你觉得呢?”
“李师兄说得对。”
“你是巡察使,真没有建议?”
王鲤眼神诚挚:“长老考虑周全,师兄所言无错,弟子知之甚少,并无建议。”
“那好,宗主已将此事交由贫道,此事便这般定下了。小鲤你是巡察使,贫道会将所有在职与候补的镇守弟子名单传与你,你接下来每到一处,先看镇守,是调换还是取缔,由你决定。”
王鲤顿了顿,才道:“弟子领命。”
“君宁,你是安平府总镇守,先召集此府其他镇守弟子,然后与蜀王朝之人一并溯清此案首尾,小鲤你先协助他,将你所知转告后便继续你自己的历练吧。”
两人同时应声:“弟子遵命。”
陈无咎开心地点着头:“好,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两个看着办,贫道的炉子还热着呢,该走了。”说罢,他直接转身。
王鲤一怔,赶忙追着说:“长老,土地神印还在弟子这儿。”
陈无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小小土地,你俩看着选就是!”
话落之时,他已了然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