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时候就该喝酒

荣安公主愣了一下,冷笑:“那我活着,对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真公主丢了,我这个假公主难不成还会被看重?无非是我死了,苏家会不好交代吧?”

苏南丞坐在她对面:“想必二姐姐也不爱听那些劝你的话,这些时候听多了吧?那我只问二姐姐,你今年不过十五,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不说苏家,什么都不说,只说你自己,你甘心?”

“二姐姐倒也不必想着以自己死来报复苏家。如今你要是死了,只怕这送嫁的队伍也不会停止。随便拉一个宫女装扮了,还是荣安公主。那时候,二姐姐就白死了。”

荣安公主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并不是吓唬二姐姐,这是事实。”苏南丞摊手。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就算我去了北夷就会活?七公主嫁过去不过一年多,前面的六公主……还有郡主……死了多少了?我一个假公主,过去了难不成真能活下来?”荣安公主眼泪蜿蜒而下。

苏南丞叹口气:“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不过有几句话,倒是可以告诉二姐姐。北夷如今势大,作践大元公主不稀奇。所以二姐姐去了北夷,就要丢掉身份。别说是假公主,就是真公主,也要丢去这个身份。”

“与你的夫君说实话,告诉他你想活。好好伺候他,低头。除非你遇见了一个嗜杀成性的人,否则,只要你明白该放弃多少,总有活路。”

“哈?七弟劝我放弃身份?那我对于苏家,对于大元,还有什么意义?”荣安公主惊讶的问。

“你想要什么意义?送你去了北夷,就能止住他们步步南下?还是能止住每年的劫掠?你都甘心去死了,如今还要想着苏家的好处。把你自己活明白就好了。”

“往日里,真是没发现七弟是这样的。”荣安公主深吸一口气:“如你所说,我竟也觉得活着总是好的。”

“既如此,可否求七弟回京后,也照顾我姨娘一二?”

苏南丞看她许久后点头:“尽量吧。”

外头人不知怎么回事,只当劝解有效了。

荣安公主渐渐好了,路途也顺利多了。

“今日就在这里扎营吧。明日就该是肃县地界了,诸位明日都要小心。”朱将军停下马头道。

众人应和。

下马后,费将军道:“陛下派遣调查九公主失踪的人,应该都在肃县,如今肃县应该是安全的。不过肃县三面环山,那些劫匪只怕也不好抓。”

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可能这么乱。

可这二十多年来,大元一日不如一日,这才会在国境内有这样猖獗的匪类。

这才刚出京畿就有匪类劫掠,别的地方可想而知。

从今日起,出了京畿,大概就能看到大元境内真正的现状了。

如今天气本还冷,越是往北方走,越是冷。

连生裹着棉衣问:“公子您冷吗?”帐篷里毕竟冷,还有风。

苏南丞摇摇头,这几天出来活动,他身子反倒好多了。

“苏公子在吗?”

帐外有人喊了一声。

苏南丞应了一声:“在呢。”

“苏公子在就好,费将军请您去呢,说是有人打了几只兔子,他们在那边,叫您也去。”

“好,有劳你了,我这就去。”苏南丞起身披上斗篷就往那边去了。

扎营的地方是个小树林的边上,挨着水源。

公主的帐子在正中间,将军们和苏家人以及那些官员第二层。

士兵在外围。

苏南丞一路跟着那带路的士兵走到了朱将军帐子前面。

“来了。”胡将军笑呵呵:“老费说叫你,我看也得叫你,你这是吃不饱吗?怎么瘦巴巴的?”

“叫胡将军取笑了,我小时候早产,又体弱。前头几年不长个子。去年开始才长个子。这一抽条子,就不长肉了。”苏南丞过去挨着他们坐下。

“那也太弱不禁风了,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哥就……”

费将军踢他一脚:“好话也叫你说成屁话了。”

苏南丞轻笑:“胡将军话糙理不糙。想我过往十几年,读书不成,习武不会,确实无用。”

“读书咱是不成,习武可以教你啊。”胡将军一巴掌拍过来,差点把苏南丞拍地里去。

“嘶,好……”苏南丞脸色都变了,真疼。

费将军好笑拉开胡将军:“你如今习武有点迟了,想有什么成就是难。不过强身健体,倒不是不能。怎么也要等回来再说。”

说话间,就有人来招呼他们吃肉。

“行军在外,吃酒是大忌,一口也沾不得。吃肉吧。”朱将军道。

官员们都没在这里,看来真是费将军看着苏南丞顺眼。

大家说着话,吃着烤肉,气氛倒也不错。

慢慢就拐到了说当年,这一来就提起了费将军说起的那个跟苏南丞有些像的故人。

“当年我俩一起从老家出来当兵。我十一,他十岁。”费将军喝了一口粗茶:“屁大的孩子,家里穷,顿顿挨饿。吃不饱。上了战场就是填堑壕的命。可我俩都不认命。就这么一场一场的打下来,居然没死。”

“亭州那一战时候,我十六,他十五。我俩以为还跟以前一样。那会年轻,冒傻气觉得征战十年回家,就是大将军。可没想到,亭州大败。万将军与四子全部战死。九万大军折了一半。无数人伤残。”

“他本来能活,是为了救我。我抱着他被捅穿的身子,不知说什么。他只说他老娘病死了,家里没人了。可我还有爹娘弟妹。”

费将军眼圈红红的:“他娘的,他哪里知道,就在他死后不过四个月,我家乡就被北夷人屠戮。我也一个亲人都没留下。”

“别说这些话了,我这人粗,但我也看得出,大元没指望来。”胡将军冷笑一声猛喝一口茶:“这时候就该喝酒。”

苏南丞捡起一截树枝,在地上划拉。

“这诗倒是好,就该将这诗糊在老皇帝脸上。”费将军说完,就用脚尖将那诗文抹去了。

苏南丞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