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02年,李克用46岁,他17岁的儿子李存勖已是文武双全,熟读经史兵书,也从跟父亲一起的征战中学得了很多经验。
李克用父子与李存勖的老师,也是李克用的掌书记——李袭吉,在一起论政。晋王问道:“不储军食,何以聚众?不练兵士,何以克敌?不修城池,何以防御?利害之间,还请详细论说。“李袭吉从容回道:“国富不在仓储,兵强不由众寡,人归于有德者。苛政有如猛虎,聚敛将有盗臣。那韩建蓄财无数,终为朱温所灭。伏愿大王崇德爱人,去奢省役,设险固境,训兵务农。定乱者选武臣,制理者选文吏,钱谷有句,刑法有律。则不求富而国富,不求安而自安。“李克用甚以为善,颇采纳其言。
由于李克用的亲军多为各蕃族,他们恃功,时常有侵犯良民、不遵法纪的情况。有的酒后赌博,在闹市聚众喧噪,还有的陵侮官吏、豪夺士民。而李克用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只对很过分的才予以惩罚。李存勖心中不平,认为应该对他们严明法纪,便向父亲诉说此事。
克用先喜道“儿能有这么一颗爱民之心,甚是让为父欣慰!”接着又说道“你义兄存璋,为人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你的建议,他也曾对我说过。我爱听人给我讲魏晋之史,想必高欢之事你也熟知。
当时北魏分裂,丞相高欢与宇文泰各保一帝,相互斗争不断。南方的梁朝对魏也是虎视眈眈。高欢将出征宇文泰,其参军、掌书记杜弼提出请先除内贼,再讨外寇。高欢问内贼为谁。杜弼道:“诸勋贵掠夺百姓者皆是。”高欢微笑不语,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槊,列于道路两旁。然后对杜弼说道:“从中走一遭吧,吾敢保你毫发不伤。”杜弼望着那明晃晃、冷森森的刀光已然战栗胆寒,但不得已还是走了进去。只见军士个个怒目而视,刀似欲击,箭似欲射,吓得杜弼不敢抬头,弓着腰走完这一遭时,已是汗流浃背。这时高欢缓缓说道:‘箭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槊虽按不刺,尔犹失魂丧胆。诸勋人身犯锋镝,冒百死而求一生,纵然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循常例也。’”
李存勖聪敏,当然明白了父亲之意,赞道“父王高见,儿远不及也!”李克用又继续说道“杜弼见官员多贪污等不法行为,又向高欢提出要严肃惩治以正法纪。高欢道:‘过来,我告诉你!如今什么时代?我与西魏争战方殷。况且贪污习俗由来已久。我将士家属多在关西,宇文黑泰经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南还有一梁朝,其帝萧衍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正纲纪,不宽恕姑息的话,怕将士们将尽归宇文泰,士子悉奔萧衍。人物流散,何以为国!然汝所言,我会深记于心,待天下稍定再做处置。’”
李存勖又赞道“鉴古知今,今日知形势确与当时有相似之处。父亲深谋远虑,儿愿谨听教诲。”克用道:“世代太乱,战事频仍,最苦的是兵。这些亲兵从吾攻战数十年,经历恶战无数,他们拼万死以获一生。当财储空虚、我无力发他们军费时,他们甚至卖马以自给,追随我始终未有过二心。如今四方诸侯皆重赏以募士,我若对他们严法约束的话,他们必将散去,到时谁与我们保守此土!”
李克用顿了顿,又说道:“我也知如今的百姓很苦。但我对他们征税以养兵,不就是为的保他们安宁吗?若不如此,外敌入侵,没有士兵的保护,他们必将妻离子散,家破流亡,那时岂不是更苦?又有人向我建议削减兵士的赏钱以减轻百姓的负担。殊不知,现在分裂加剧,战争就如家常便饭。各藩镇为争地盘都不惜重赏兵士。尤其那朱温,平时养兵花钱毫不吝啬,凡出征者都有赏钱,立功者赏钱更是加倍。若冒然削减军士的赏钱,他们必定奔往他处。所以我也是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目前只能为百姓剪除一些不必要的徭役。我想只有等天下太平,诸藩镇共尊朝廷,那时才可以真正的减轻百姓的赋税。再慢慢的削减兵士的赏钱,也可以制裁他们的骄傲之气!只是,岁月催促,为父怕终此一生不能实现此志。是以我寄厚望于你,尔其勉之!”这番话让李存勖明白了许多,他回道“孩儿定当努力!绝不让父亲失望!”
李克用又说道“你义兄嗣源,自幼穷困,颇知民里疾苦。他也有着一颗爱民之心。记得有次他跟从我去打猎,当时秋稼刚刚成熟,有一兽逃入田中,我想派一队骑兵去猎取,嗣源阻止道‘铁骑蹙踏,伤稼必多,将使数户农家无食。儿愿步行前往,独自擒之。’于是李嗣源就弯弓挟矢而往,一箭射毙那兽,扛之而出。除了野兽奔跑所过之处外,嗣源未伤及一片庄稼。当天下平定时,可让存璋帮你肃正法纪,嗣源助你养民理政。”李存勖不断点头。
“儿有远图,将来必可继承吾志。为父甚是高兴。”李克用命人置酒奏乐,并叫来了刘夫人与曹夫人。酒酣,克用令存勖歌舞于前。这李存勖不但文武双修,还精通音律,能自置词曲,善舞蹈。刘夫人因无子,待存勖如亲生,对其母亲曹氏也是情好有加,无丝毫妒意。自李存勖出生后,李克用姬妾也陆续添子,刘氏待他们都一如己出,亲自教养。
晋阳未能攻下,但朱温又给了河东一计重击,料想一时间必不敢出兵来骚扰自己。于是他整集大军,在河中驻扎,准备攻下凤翔。恰巧崔胤也自华州来到河中,催促朱温尽快夺取凤翔,他说道“公若再不赶快行动的话,保不住李茂贞会有劫天子幸蜀的可能,那可就坏了我们的大事了。”朱温于是决定立刻出兵。夜晚设宴,朱温款待崔胤,崔胤亲自执板,为朱温唱歌以助酒兴,数名侍女陪酒,他俩左拥右抱,浪态不堪入目。
朱温先令康怀英出击凤翔将李继远于莫谷,一战将其大败,李继远奔回城内。凤翔人听说朱温要亲带大军来,都很害怕,城外居民都迁入了城内。五月十四日,朱温将精兵五万从河中出发,到达东渭桥时,遇霖雨不止,停留了十天,六月初三朱温才带军队来到虢县驻扎。数日后,李茂贞亲自带兵数万来与朱温大战于虢县之北,李茂贞大败而还,死者万余人。随后朱温又令其将孔勍出散关攻克了凤州。朱温便带大军直接来到凤翔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