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版再版序言

距离我完成这本小书的主要工作已经过去了3年。正如我在之前版本的序言中所写,书中所涉及的是我关注了三十多年的问题。我最先研究这些问题,是在《1929年大崩盘》The Great Crash 1929这本书中,它于1929年股市大崩盘25周年纪念日不久后出版。自此以后,这本书持续在售。每当这本书快要停印时,新的投机事件或灾难就会使它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在我的一生中,我一直是投机事件的受益者。这些投机事件不仅仅是偶尔的疯狂。但我坚定的性格使我既没有利用这些事件来证明自己的先见之明,也没有从中谋取蝇头小利。

在本书的第一版序言中,我表达了一个希望,即提醒企业高管、金融界人士以及带有投机情绪和倾向的民众,在投机狂热时刻,不仅是愚蠢的人,还有相当多的其他人,是如何一次次失去他们的钱财。当时我写到了这一警示的社会和个人价值,如今我不那么确定了。我意识到,反复出现的投机性疯狂以及与此相关的金融致贫和更大的破坏,是这一系统固有的。也许人们认识到这一点并接受这样的事实会更好。

在我写完这本书之后的几年中,最近一次投机事件——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中的主要参与者,几乎都遭遇了他们不可避免的命运,并可悲地导致了更严重的经济后果。那些突然从高处坠落的人的名单很长,我们只需要列举少数几个。迈克尔·米尔肯(Michael Milken),他也许是上一轮繁荣中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当然也是赚钱最多的,最近却在最低安全级别的监狱里度日,即便那里不是完全不舒适,也似乎不可能对个人有益。人们猜想他现在已心灰意冷,得过且过。据说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不会破产,然而,在最近的新闻报道中,他被描述为拥有负资产净值。毫无疑问,在金融世界里,这些差别非常重要。瑞克曼(Reichman)兄弟与罗伯·甘皮奥(Robert Campeau)是加拿大过度金融化的代表,他们的破产无疑给被他们的亢奋情绪所俘获的银行带来了打击。也许,他们值得称谓的地方在于建立了可以长久纪念其冒险的纪念碑。在伦敦,沿着泰晤士河前往伦敦塔的游客,会延长他们的行程来到金丝雀码头,看看它的开发项目——也许是近期最令人惊叹的投机狂热的例子。

在很大程度上,20世纪80年代的投机狂热出现在房地产领域,包括由美国纳税人担保的,通过储蓄贷款协会1融资的房地产。华尔街的所罗门兄弟(Salomon Brothers)最近估计,目前空置的商业地产被消化平均需要12年时间。但“12年”只是一个平均数。在波士顿,这一时间预计是26年;在纽约,预计是46年;在得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可以说是时间最长的地方),预计是56年。

然而,大量撒钱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存在于房地产领域,情况光用严峻来描述已然不够,而是让人感到悲哀。当纽约人看到他们伟大的城市象征之一——梅西百货(R. H. Macy),正努力地求生存,努力地为其出售的商品付账,并向破产监管人员支付紧迫的费用时,几乎都潸然泪下。这个大公司陷入困境的原因是毋庸置疑的:在金融掠夺和毁坏的那些年中,为了获得并维持控制权,它负下了巨额债务。在全国范围内,其他企业也遭遇了相同的困境,背负着类似的巨额债务。和它们一起受压迫的还有银行业,这些银行支撑地产投机,为并购、敌意收购、杠杆收购和其他金融破坏活动提供信贷。

然而影响还不止这些。虽然每周都有经济复苏的预测,但始于1990年夏季的萧条却仍然顽固地持续着,这几乎可以肯定是由投机崩溃所导致、加深和延长的。公众信心动摇,企业投资被削减,陷入困境的银行被迫严控信贷,工人被解雇,公司高管和官员的职位被裁。(雇主一般不辞退或解雇高薪人员,但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只是职位被裁。)

投机崩溃带来的影响还没有结束。如果没有投机过度和崩溃所带来的较大经济影响,1992年的政治历史可能会大大不同。是繁荣和崩溃结束了乔治·布什(George Bush)的政治和总统生涯。如果没有萧条,而是有一个运行良好的经济,甚至是只有一个表现一般的经济,他也会再次当选。布什和赫伯特·胡佛(Herbert Hoover)一起,成为了本世纪被华尔街所毁的两位总统。在政治领域,就像在其他领域一样,人们必须提防自己的朋友。

对于布什来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将是糟糕的。约翰·劳(John Law),18世纪初法国大繁荣时期的权威人物,落入了悲惨流亡的命运。一些政府官员因南海泡沫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相比之下,布什和加州的里根,将过上非常体面的退休生活。大投机繁荣及其崩溃的历史,只在微小的方面有所改变,很大程度上它们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1 储蓄贷款协会是在美国政府支持和监管下专门从事储蓄业务和住房抵押贷款的非银行金融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