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季异常炎热,虽然大厅空调温度正合适,但在这旅游旺季人多的也让人体验到了另一层面的热度。楚咎擦了把头上的汗扯着一个笑意对着客人点头哈腰,狗腿似的拿着行李按着电梯,嘴里背着滚瓜烂熟的台词和本地各色玩乐场所,刚庆幸送走这批客人终于能坐着歇歇脚。可屁股还没落定,又被旁边同事拍起来,楚咎扯着脸,脸上倦态快把嘴角弧度压下去,但来的不是客人,而是一头亮眼的粉色,虽然见得次数不多,但那几天变一次的彩虹头发他们记得清清楚楚,来人是老板朋友,虽然他们不会要求帮忙甚至有专门直达电梯,但为了不被老板知道偷懒,甚至有些人还更卖力的表演,楚咎倒是无所谓,只希望他们快些走。
可越这样想,那脚步声反而越慢,周围的动静逐渐减少,好像有人打开了那扇隔开炎热的门,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隐约几句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听不真切,空气弥漫一股作呕的肉香,熏的他想干呕,但他只能看见模糊的火光闪烁,他胸口发闷像是那火焰燃烧完了空气,他想求救,但连张口都是一种奢侈。有个声音正在靠近,他像是抓住稻草似的拼命呐喊,一声野兽低吼撕开笼罩他的窒息。一激灵,周围都明亮起来,楚咎对上一张帅气的脸,要不是几双眼睛紧盯着他,还以为刚才只是累到站着打了个盹,楚咎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那张脸的主人开了口。
“你叫我干嘛?”
楚咎惊讶甚至不知所措,整张脸的肌肉不自然的拉扯扭曲着,尴尬的裂开一个弧度。但面对他的尴尬对方似乎毫无察觉甚至还得寸进尺。
“你还叫我快跑。”
楚咎愣了一下,这句话他有印象,好像他看到这张帅气张扬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烧焦的痕迹宛如恐怖片现场。他想说什么,可瞄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他又不知道怎么说。
“钱裴。”那个男人开了口,似乎是等不及了。但小粉毛还想知道更多,扭扭捏捏不肯走,但也没坚持多久,就在男人转身打算走的同时哧溜一下就跟了上去,隐约几声含着撒娇意味的“秦哥”穿到楚咎耳朵里,让人感叹年轻人玩的真花。
等他们没了影,楚咎身边同事才敢用手肘捅了捅他,暗暗问了句:“你认识?”楚咎摇了摇头,坐下来锤腿,同事一脸不信:“可你刚才喊的像是死了亲妈。”楚咎笑骂几句这事算是翻了篇。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小声惊叹,又或者是干脆利落的求合照和大胆坦率的夸奖,甚至连平时臭着脸骂骂咧咧的老顾客都破天荒的礼貌拘谨。楚咎没敢回头,他怕被那张混血感并且笑意盈盈的帅脸摄取魂魄。今天已经莫名的被钱裴跟了半天,寸步不离的感觉像是被海鸥锁定了手中的食物,可那一米九多的个子比起海鸥更像是绑匪,就算这位绑匪会适当出现化解他们与外国顾客的语言矛盾和解救他们于忙碌的水火当中,可楚咎还是对他有所抵触,大概是因为同事不经意的发言:“他该不是看上你了吧?”之类的玩笑。
而当事人钱裴反而没啥感觉,休息期间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坐在待客沙发上玩着手机小游戏,或者点点涂涂抬眼看着楚咎嘿嘿直笑,楚咎搓着手臂的鸡皮疙瘩忍受被男人调戏的感觉,毕竟对方后台比自己硬多了,他还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就算不怎么快乐。
一天过的慢级了,特别是看着八卦同事又来告诉他他的黑皮帅哥又为他拒绝哪位精致可人,楚咎翻着白眼掐点准备下班速溜以证清白,但对方跟能读心似的堵在员工休息室门口,甚至还带了人。
“少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楚咎举手投降,表情无奈,拒绝所有狗血老套搭讪并且整理逃跑路线。但他的黑皮帅哥持有免疫牌,钱裴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将便利签贴在他脑门,上面是乌龟,虽然笔画拙劣用色大胆但还是看的出来是一只乌龟,对方嘿嘿笑着絮絮叨叨说自己画了很久,楚咎反而看不懂他的意思了,强装无事发生但脚趾死扣着鞋板问他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像是乌龟。”帅哥漆黑发亮的瞳孔里满是认真,楚咎脑子一岔没反应过来把便利贴一扯塞他怀里丢下一句“你才是王八!”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路过秦昭时低着头,而这位好心人也适当的让出条路。
“该走了,不然他们不敢进来。”秦昭提醒道。门外头听八卦的不少,他也不想被人当做饭后闲谈,钱裴没回答,捡起那只乌龟自个儿嘟囔:“我觉得画挺好的啊。”秦昭走近瞧了一眼,神色异常无奈摇了摇头,但钱裴没发现,一脸遗憾。
秦昭跟在他后面,帮他按电梯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后才发动了车,钱裴把乌龟贴在玻璃上,秦昭透过后视镜瞄了眼,不说话,等驶离酒店监控外才开口问:“你送他乌龟有什么含义?”“没有,网上看到照葫芦画瓢。”钱裴回答的也很快,他摆弄着手机连上车载音响,让秦昭把音量放大,秦昭没听直接关了。钱裴有点生气,瞅着窗外。
“他被何老盯着,如果我们插手太多很不好。”秦昭劝了句,不管他听不听。刚好遇到红灯,学生放学,红白拼接的校服在人群中很亮眼,钱裴盯着那群学生聊天说笑,又或是和父母谈论学习埋怨着什么,秦昭给他开了车窗,但很快被关上。
“太吵了。”钱裴解释,可眼底的羡慕却暴露的彻底。
秦昭算着日子,小心驾驶着车在红白的海洋冲出一条路。
“过几天我休息,有哪里想去吗?”
“你每次都这样说,有哪次带我去了。”
车内有些尴尬,只有车外的风声,秦昭把音响声音打开,驱散这份的安静。钱裴跟着歌曲唱着,秦昭专心看着路,他不喜欢这种嘈杂吵闹的音乐。
“我觉得他和我很像。”钱裴说。
“楚咎?”
“对,都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变成了一个人,很孤独。”
秦昭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钱裴,他把安全带解开了,趴在窗户上不知道想什么,漆黑的眼瞳里隐约有头咆哮的豹子。
“你自己看着来吧,他的能力还不知道是什么,或许你可以引出来,何老和林止那边我来说。”秦昭说。这番话说进了钱裴心坎,后者喜笑眉开,嘴巴里说着千感谢万感谢的的肉麻话,秦昭不想理他,但还是放心不下叮嘱了几句。
“在他面前,你只是个普通人,别暴露了。”
“知道知道。”钱裴头如捣蒜的应,屁股挪到驾驶座后面给秦昭锤肩,被秦昭以妨碍驾驶拍了回去。
天黑了,大少爷吃饱喝足躺沙发上和人游戏上激情对骂,电视开着,播放着今日新闻,漂亮的姑娘看着稿子,说着战争或者事故。秦昭洗着碗扭头看着窗外,今晚月亮很亮,刹的一看以为多了盏灯,比地上的灯还要亮上一些,隐约可见一两只尾巴发光的虫子,再一看,又什么都没了,他突然想到楚咎那张惊恐慌乱快要窒息的脸,嘴里语无伦次叫着钱裴的名字,像是眼睁睁看着钱裴快死了,像是他亲眼看见了五年前的场景,又或者是以后……
“秦哥!”钱裴扭着身子喊了他一声,秦昭回了神,水池里的水漫的快溢出来,伸手把水关了。“你最近是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秦昭问,他回头盯着钱裴眼睛,对方以为自己偷拿零食被发现心里虚的一比,嘿嘿笑了一声,想打个哈哈跳过话题,但秦昭缺很认真,认真的严肃。
“新开的商场。”钱裴奄奄的回答,游戏适时的发出失败的音乐,钱裴干脆躺平,老旧的布艺沙发装不下他一米九多的大个子,一截腿漏在外面一晃一晃。秦昭洗好了碗放进沥水架,新闻已经结束了现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他将厨房的小窗帘拉上,外面已经夜深了,太阳能的路灯已经没了开始的亮度,反而衬的月光亮的吓人,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对方一直没接。
“您电话响了。”此时的楚咎裹着被子一副怕被侵犯的良家少女模样,他咽了咽口水,深夜来客让他慌张和害怕,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忆这几天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引来大顾客投诉或者是那粉毛的少爷为了一只丑不拉几的王八告了状,惹得老板忙里偷闲上门拜访不知是福是祸。楚咎慌的临时打扫卫生门口放着几袋垃圾还未来得及丢出去,但来人并不是很在意,两人挤在小小一居室,一个拘谨缩成一团怕只穿一条内裤被领导发现,而另一个喝着凉白开大刺条条西装外套敞开坐的随意,恍惚让楚咎联想到了房东来收租顺道看看年轻租客有没有破坏他心爱的房子。
“你这房子不错啊,位置也好,安静睡得香。”林止按下手机静音开口和楚咎唠嗑家常,楚咎一愣不知道这是啥招数只得应和着说是是是。
“这床也大。”林止起身拍了拍快占据一半位置的大床。这大床是楚咎网购的,贪清仓便宜,到了才发现尺寸错了,但也退不了,那家店关了,好处就是睡得够舒服,怎么滚都行。楚咎认可老板的看法,小鸡琢米似的点头。
但老板并不打算将话题打住,从外套内口袋摸出两小瓶白酒,盖子一拧往楚咎桌前推,又珉了一口,辣的眉头紧皱但快活,话头一顿说起当初创业时。楚咎看着推过来的酒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林止好像发现了,一屁股坐他身边搂着人肩膀示意他喝,楚咎尴尬假笑舔了一口,酒精顺着舌尖烧到喉口,辣的人吐舌头。林止哈哈大笑,把酒瓶子撞一起玻璃声清脆,说着第一次都这样,第二口就没事了。又让楚咎灌了一口。
半瓶还没到楚咎醉的稀烂,整个人躺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喊着人名说着道歉,但林止不是来听这个的,拧紧酒瓶盖子把它放回内口袋,踢了踢人大腿和腰,楚咎无意识拍打,都被林止躲了。
“你看见钱裴什么了?”林止居高临下的看他,没了热情近乎,像是看只苍蝇。楚咎迷迷糊糊的应,一脸疑惑的反问:“谁?”林止揉了揉太阳穴,用了他们私下的称呼:“粉毛。”
楚咎安静下来,他眼睛闭上了,林止还以为他睡着了,正打算再踢几脚,结果他打了个抖,睁开了眼,吓得他还以为酒醒了,迅速换上和蔼可亲老大哥的假皮,但楚咎只是双眼失神看着天花板,断断续续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