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听到丞兴敲门了,夕泽应了一声,丞兴停顿了片刻问她想吃什么,夕泽说就按平时做就可以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的下楼了。
夕泽一夜未眠,她也不需要休息,听到楼下厨房里的叮叮当当声,她感到很烦躁。
出了房门,这次她没有再敲那四个房间的门,只是在路过每个房间门口的时候驻足停留了一会儿,她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抒发情感的时候有种落寞。
在经过那副《无名女郎》时,她只是抬了抬眼皮,画中女郎便收起了她那睥睨一世的目光,转而变得温和谦逊。在楼梯间,夕泽与正在下楼的顾远遇上,两人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说话,默契的一前一后,夕泽在前,顾远在后的下楼了。
然后两人就像平行空间内的两个独立个体一般坐在同一条沙发上看着窗外。
今天的日光威力不足,还没等大放异彩,就被天空中的乌云大口吞噬,只留一片昏暗。
早餐很简洁,跟往常一样。
窗外开始雪花飘零。
“丞兴,把窗户打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夕泽说。
寒冷的空气扑面灌鼻,雪花看似纯净洁白,实则包囊了多少细菌尘埃,它在用真诚的外表欺骗着世人的眼睛,人们早已忘记了思考,忘记了透过现象看本质,人们很忙,任凭雪花在脸上留下无声的疼痛。
白雪覆盖了肮脏和琐碎,同时也进入了肮脏和琐碎,只有空气是新鲜的。
夕泽感受到在繁华都市中,人们脚踩在虚浮的雪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留下一只只瓷实的脚印,洁白被踩踏后又添了污浊,虽失了美观却延续了它们留存的时间,这无疑是讽刺了底层的倔强。
顾远闷声观察着夕泽的一举一动,他在平衡内心的纠结,欺骗,或善意的谎言。
“好久没去夜门了,你还记得路吧。”夕泽看着窗外说。
丞兴看了一眼顾远,确定这句话是问自己的后才答道:“记得。”
“你想干什么?”顾远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夕泽白了他一眼对丞兴说:“我去换身衣服,你在车上等我。”
“好的。”
等夕泽下来的时候,丞兴已经发动了车子在等,当然,顾远也在车上。夕泽知道以丞兴的能力对顾远是毫无抵抗力的,她也没说话,直接上了车。
车子刚开出了车库又停了下来,江华来了,来的风尘仆仆,像是早就埋伏在附近待命的匪徒在接到指令后第一时间窜到受命地点一样。
江华伴随着被车轮卷起的掺了白的泥土向着夕泽的方向袭来,身后还跟着一水的黑色呢大衣。
夕泽没下车,只是摁下了车窗。
江华连同身后的人在看到夕泽后都行了颔首礼,这是第一次,丞兴有些诧异,顾远不动声色的看着,但他的内心越来越不平静了。
“有人要见您。”江华连称谓都改了。
“带路吧。”
“他只想见您一个人。”
“甩不掉,一起吧。”
江华看了一眼顾远明白了夕泽的意思,再次行了颔首礼后走回车上。
“甩不掉?谁啊?”顾远明知道说的是自己还要再问一遍。
“开车。”夕泽没理他。
顾远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行者真的走了吗?他不敢再放肆了,不过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之前一样正常,在夕泽这里,准确的说是在行者这里,他一向都张弛有度,小心谨慎,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十分确定夕泽到底是不是行者。
丞兴思考的问题是江华要带他们到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要见夕泽,她会不会有危险,显然他的想法有些多余,因为江华带他们去的地方正是夜门。
城市在积极清除路面的积雪,这是时代的进步,也是美好消失殆尽的源头。
房屋的逐渐加高与人心的逐渐下沉是成正比还是反比她已经不在意了。
世间有太多的人,每个人有太多的经历,每个经历衍生出太多的思维走向,每个思维走向又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多少人......
在这个无限的量子漩涡中,有什么都不奇怪,没什么也不用惊慌,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犹如人的大脑。
幸好,音乐依旧是她的最爱。车窗打开后灌入的冷风让她思绪平静,她很享受的闭上眼睛,纤长的手指敲点着车窗。
她不怕冷了。
她到底是怕不怕冷?
顾远在分析。
以前的夕泽没有控制脑细胞的能力,随便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件事都会让她陷入长久的不安,现在的她终于能静下心来品味这个世界的颜色了,干涩、简单。
雪又开始下了,到处都充斥着灰白,雪花顺着车窗飘落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手上,衣服上,转瞬就消融为杂质丰富的印记到处留情。
夜门到了。
硕大的停车场被白雪覆盖之后显露着荒凉,车轮碾压出很多条长长的死寂。
江华亲自为夕泽开了车门,一身白色运动装的她在他们之中碾压风雪的视觉冲击,高高的马尾随风轻摆,雪花的装点胜过一切华丽的头饰。
目光所及之处的夜门没有窗,没有门,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途径,像是一座无法攻破的堡垒,平整、洁净,呈浅褐色,根本不是在晚上看到的那种黑色。
“这个颜色谁选的,真难看。”
江华没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夕泽信步向着夜门走去,丞兴和顾远跟在身后,其他人则留在了原地。
几百米长的一面墙看起来严丝合缝,可就在夕泽一行人走近后,正中央的墙面开始缓缓下坠,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这面墙没入了地层之下,幽蓝的灯光显现,但也只是被吸附在门洞内,没有一丝光亮延伸出来,好似里面和外面有一道明确的分界线。
夕泽迈步走了进去,而江华却站在原地,他似乎已经完成了他的职责,再往前一步就是僭越了。丞兴直愣愣的也要跟着往里走,但被江华一把拉住,他刚想问明缘由,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这道黑影再次闪出在不远处重重落到了地上。
顾远在干什么?
“除了夕泽,谁都进不去。”江华似是在为他解惑。
连顾远都进不去?怎么回事?
丞兴想到上次跟夕泽来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远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从地上爬起来瞬间移动到门洞想再试一次,可依旧被一股强劲的能量逼退,这次他虽然没有摔倒,但也连连退了数步后才站稳。
他也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