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还得是他呀,才能把这里的气氛搞起来,瞧这小二郎腿翘的,小瓜子儿磕着,甭提有多惬意了。
至于周围朝他投来多少双眼睛,那就无所谓了,反正是来看张书玉的,在乎旁人干什么?
台上女子名唤张书玉,四大名妓之一,只卖艺不卖身,赚得一首好嗓子,昆曲、越剧、京剧、等等各类剧目是全都会唱。
偏偏长得还十分俏丽,正旦角色也是手到擒来,晕染的腮红配上丹凤眼,折柳细画眉,拨水轻洒,忧似景中画。
那水墨莲香的一撇,醉出了万般柔情,两心相对,眼波流转间,好似在看台下某人。
“在洪洞县未住一年整……”
“那皮氏贱人起毒心……”
“一碗药面付奴手……”
“奴回手付与他沈官人……”
“官人不解其中意……”
“他吃了一口哼一声……”
“他昏昏沉沉倒在地……”
“七孔流血了他就命归阴……”
“好!”
聂臻明还在嘚瑟着,殊不知,从外面来了几个巡捕房的人,里面还有老熟人弗莱切。
“聂先生。”
“弗莱切?加缪?大佬荣?”聂臻明转头一瞧,没想到是这仨人儿,对于弗莱切和加缪能走到一起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荣金奎黑着脸,以往人家都是叫他‘荣老大’的,什么大佬荣大佬荣的难听死了,偏偏又拿人家没办法。
但今天倒是有办法了……
“我的朋友,主指引着我来这里找你,说你一定会来看张小姐的话剧。”加缪神神叨叨地捂着心口说道。
聂臻明挑着眉纠正道:“打住,这可不是你们洋鬼子的话剧而是京剧。”
“差不多。”加缪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聂臻明指着空位说道:“来了就坐下来一起看戏,账算我的。”
弗莱切莞尔一笑,指着身后几个巡捕说道:“聂先生,我想您误会了,我们来是请您去巡捕房喝茶的。”
“巡捕房?”
闻言,聂臻明灵机一动,心说对呀!我可以躲进巡捕房里面,这样二哥就没办法揍我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至于弗莱切和加缪两人身后衣着明显不同的巡捕,则被他自动忽略掉了。
“好呀,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
聂臻明转头又对台上的张书玉喊道:“张小姐,我先去巡捕房一趟,等有时间再来看你。”
弗莱切还是头回见到这么迫不及待想进局子的人,难不成看戏看傻了?不知道我们是来逮捕他的?
加缪持着同样的困惑,也头回见到这么迫不及待想死的人,不过再一想,这位主儿毕竟是跟盛家少爷沆瀣一气的人,做出什么离谱的事都不为怪。
反倒是荣金奎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上次挨揍的仇原本以为永远都报不了,可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聂公子,那就请吧?”
聂臻明拍了拍荣金奎的肩膀,扬了二正地说道:“你不错,很好,前途无量呀!”
说完踩着步子朝外走去,一边与书玉琴瑟和鸣道:“皮氏一见冲冲怒,她道我谋死新夫君,高叫乡要和地保,拉拉扯扯蹭蹭蹭……就到了公庭!”
凤眉杏腮的张书玉疑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瞅着被带上了巡捕房的车子,心里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怎奈戏还未完只好继续唱下去。
下台后,她连忙差丫鬟去了聂府,将此事告知过去,待戏演完她才能去瞧一瞧。
“春晓,你去趟聂府,就说……”
“嗯,好的小姐。”留着总角辫儿的丫鬟脸色凝重地跑出去了。
张书玉一边换着妆容,心里一边想着:聂公子怕是遇到麻烦了,那个荣老大的眼神很不正常,只怕是要……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聂臻明坐在车里,摇摇晃晃地哼着小调全然没有一丝即将坐牢的觉悟。
“我说,能看到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巡捕挤在一起,还真是不同寻常啊!”最后四个字是用戏腔唱出来的,这厮可谓是半分危机感都没有。
其实,也不怪他没心没肺,主要是弗莱切和加缪都在这里,他们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倒卖掉的军火多了去了,都是一串子上的蚂蚱,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在聂臻明刚走没多久,河东狮薛媷玉带着几名好手气势汹汹地来了,见座位上没人,于是直接上台闯进了后面。
“聂臻明,你给我出来!”
“聂臻明,再不出来我就把整座戏园子给拆了!”
好家伙,不亏是薛道台的独女,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河东狮,这份威武霸气可不是寻常女子所能驾驭的。
“谁是这里的老板?立刻给我站出来!”薛媷玉一甩衣袖,道台府的霸道瞬间散发出来,吓得谁都不敢吱声。
老板?
那家伙看到道台之女薛媷玉后瞬间怂掉,这会儿不知躲进哪个木桶里去了,天塌了也甭想把这货给叫出来。
聂臻明隔三差五的来听戏,薛媷玉多半也同样会来‘约束’未婚夫,张书玉又岂会不识?
缓缓站起身,规规矩矩地欠身一礼,清脆地说道:“薛小姐,今日不巧老板有事出去了。”
“嗬,你少拿这话敷衍与我,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薛媷玉没好气地瞪着眼睛说道。
张书玉低眉顺目地说道:“上次聂公子只是在跟我对戏,或许动作稍大了些……”
啪!
薛媷玉直接就是一嘴巴扇过去,很泼辣地说道:“好你个不要脸的戏子,明明是你一直在勾引他,也不摆正自己的身份,凭你也想登上枝头变凤凰?”
“下辈子吧!”
张书玉捂着肿胀的脸,不敢再说什么,眼中有泪却在强忍着,没有任其随意滴落。
“说两句就哭,果然是个到处勾搭男人的狐媚子,不知羞耻!”薛媷玉一顿侮辱下来也没见到聂臻明出现,便已知晓人定不在这里,于是一扭头气哄哄地转身走了。
“薛小姐慢走。”张书玉再次欠身行礼,从头至尾都没敢抬起头来,想来,这便是台上之人的悲哀吧。
老板是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从角落里冒出头来,发现已然安全后才舍得出来,一脸歉意地说道:“这次又要谢过先生了。”
“没什么。”张书玉摇摇头,转身又忙去补妆了,脸上的红掌印还需尽快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