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枪好像是美利坚国最近产出的。”有个识货民臣捋着胡须说道。
载沣皱眉道:“如此精巧之物是怎么流到聂臻明手里的?”老实说,他现在有点儿后怕,如果在会贤堂那天,那小子突然掏出这东西,一百个他都得当场毙命。
之前说话的王爷冷嘲热讽地说道:“想来是从洋人手里抢的,毕竟招惹洋人这种事,左参大人的好弟弟最擅长。”
聂海棠皱眉道:“臣弟绝不会做此事的,仅凭一把手枪不能作为证据。”
民臣之中有人附和道:“此言有理,据我了解,此枪名讳‘勃朗宁’,乃去年研造问世的,因其外形独特且美观,很多上流人士都随身佩戴一把,也包括我大清的官员与富商。”
民臣之二也站出来发声道:“没错,不才我家也有一把,只是留作摆设之用,没有子弹。”
一听这话,撒振冰急了,连忙拱手道:“请太后老佛爷、摄政王主子明断,奴才昨夜与汉营禁卫们巡查时,真真切切看到了聂臻明的脸,就在东南城墙的狗洞里,您可得为咱骑兵队死去的弟兄做主啊……”
“你信口雌黄!”聂海棠也急了,他决不允许被人轻易欺负,特别是身边的三个弟弟。
话说到这儿了,隆裕太后也有些挂不住脸,一方面要维护旗人的利益,另一方面也得照顾民臣的感受,所以不能武断抉择。
撒振冰见主子不说话,眼珠一转又奏道:“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讲。”
“奴才昨晚路过宗人府的时候,见前殿被雷劈中倒塌,于是进去搜查,结果发现沈桀越狱跑了。”
“你说什么!”
载沣一拍椅子扶手,蹭地站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怒意,之前的淡定从容瞬间不见了。
撒振冰只是蒙着门儿的提了一嘴,没成想摄政王的反应这么大,当即愣了愣。
不仅是载沣,几个年迈的老王爷也是脸色骤变,像丢了魂儿一样却是不知为何。
聂海棠不清楚摄政王等人的反应为何会这么大,但却令他想起沈桀刚来法部报道的那天……
“下官沈桀拜见左参大人。”
“大人,这京师监狱修的真是气派。”
“切,日本建筑师算什么,朝鲜王宫里……”
现在想来,这个突然出现并迅速成为京师监狱管狱官的沈桀,他的身上肯定有大问题!
“聂大人……”
“聂大人?您没事吧?”
聂海棠猛然惊醒,对旁边的同僚拱了拱手说道:“不妨事。”
“太后在问你话呐。”
聂海棠这才从思绪中跳出来。
隆裕太后皱了皱眉把之前的话又问了一遍:“聂爱卿,令弟聂臻明这阵子都在干什么?予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吗?”
聂海棠老实回答道:“回太后,家弟最近去了京师学堂就读,臣听闻您让他在译学馆物色接任道台的人选?”
“没错,予准他去的,不然你以为京师学堂是那么好进的?”隆裕太后盯视着说道,她似乎对沈桀越狱并不太上心。
聂海棠眼睛微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虽说太后和摄政王不和早已是公开的事,但显然摄政王这帮人刻意不让她知道某件大秘密。
关于沈桀……
关于京师监狱……
甚至关于宗人府的那位娘娘……
“太后圣明。”
隆裕太后淡淡的道:“行了,你也不用说奉承话,明儿个把你弟弟叫来,还有他物色出来的人,让予看看适不适合。”
“臣,领旨!”
撒振冰一瞧,好家伙,咱在这儿吐沫星子喷满地,聂家兄弟咋滴没咋滴,真是岂有此理。
“太后老佛爷,那夜袭皇宫之事……”
隆裕太后起身欲走,却被不懂事的家伙叫住了,不由得皱了皱眉,侧着脸丢下一句话:“你找到确凿证据,予自会为你们做主!”说完甩袖离开。
“太后老佛爷……太后老佛爷……”撒振冰怎么呼喊怎么磕头全然无用,众朝臣一一从身边经过离去。
聂海棠、聂臻明,你们给老子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一定会!
载沣撇了眼这等样的小人物,不削地冷哼一声甩袖走了,纨绔如他也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把聂海棠搞倒让谁来接替?
可用的民臣、方便用的就剩那么几个,王公贝勒们一个个都啥样,你这家伙心里没数吗?
聂海棠看了眼撒振冰,不屑于说话,抬脚迈开大步朝殿外走去,官海三十余年,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见多了,最后基本都会‘消失’掉。
反倒是聂臻明的事令他这个做大哥的有些不放心,不知为何,总觉得明天不会太过顺利。
看来回去后,还得问一问关于昨晚的事才妥当!
其实,在撒振冰说出‘狗洞’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是四弟干的了,原因便是上次与何蔓钻狗洞的事,过后聂臻明告诉了他。
而且,根据昨晚夜袭的过程来看,行事作风大胆,简直是任意妄为,也很符合四弟的做事风格。
回家的路上心事重重,想着三个弟弟都不让做大哥的省心。
老二过于冷漠,喜欢冒险,不通人情世故。
老三太跳脱,性子太野,甚至连辫子都敢剪,理由是影响泡洋妞。
老四不必多说,完全是第二个老三,但还算有些长处,最起码出国几年学会几门洋文。
咦?
臻明不是也会洋文吗?而且好像会好几门,这新任道台一事……
轿子停在家门口,管家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摘下花翎子帽交给下人保管,甩着长辫子走回府内。
翌日清晨。
聂臻明不情不愿地被大哥掀开被窝,迷迷糊糊地被几个丫鬟穿好马褂,连洗脸梳辫子都不用亲自动手。
聂海棠看着走出屋的四弟,没好气地训斥道:“悄悄你像个什么样子?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
聂臻明懒洋洋地说道:“小韵不是还没生呢嘛。”
聂海棠当即瞪眼说道:“怎地,你还想着她发生什么意外?”
聂臻明手指蹭着鼻底说道:“我可没这意思,白鸿书来了没?”
聂海棠板着脸说道:“人家比你起得早,这会儿都到宫门外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