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堂的宿舍，林惠韵只是踌躇片刻就一头扎进聂臻明的屋子里。
用她的话说是想再讨论一下明天去香山寺的事，但真相却是话还没说多一会儿，就进入到深入探讨的环节。
月光羞涩的从窗口照进来，照在不大的床上，照在两人的身上……
疲惫一天的林惠韵沉沉睡去，她似乎在做梦，嘴角向上微微上扬。
听了旧金山的往事，她对娜丝有惋惜、有可怜、也有一丝羡慕。
孩子……我也能怀上吧？
微风拂面，发丝缭动，宁静的夜晚温馨且甜蜜。
翌日清晨。
两人先后从睡梦中醒来，但谁都不想离开对方的身体，就这样迷迷糊糊好一阵儿才舍得起床。
香山寺，今天的目的地，至于课程安排，他们又不是真的来学习。
管它呢，该跳课就跳！
林惠韵穿着白色内衫正在刷牙，用簪子随意将头发扎在脑后，平平常常的脸上有种独特美感，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什么？还不快点刷牙？”
聂臻明就是忍不住看她，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而他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甜言蜜语令林惠韵窃喜不已。
“哎，世风日下！”
“你懂什么，这叫牛气！”
不远处同样在洗漱的两个学员看着这边嘀咕道，一个是举子，另一个是八旗混子。
事实上，学堂对这些八旗子女的管束力很强，他们最怕的就是老师找家长，那些八旗大爷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敢不听话、敢不受教直接揍！
所以，这些平时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在学堂里愣是啥事儿都不敢做，像聂臻明和林惠韵这样公然秀恩爱的，敢这么做的整座学堂一根手指都数得清。
“兄弟，你牛，你真牛！”
洗漱完毕，聂臻明相继收到几个人的赞誉，有点儿搞不懂这些家伙怎么回事。
算了，这些家伙懒得理他们，聂臻明抱着两个脸盆回屋去了，不一会儿，两人穿好衣服出来，看了眼那些奔赴教室的芊芊学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拉洋车的！”
车夫爽溜地将东洋车矮下来，习惯性地用汗巾拍打裤子上的尘土，直言问道：“您两位去哪儿呀？”
“香山寺。”
车夫闻言一喜，敢情是接个大活，忙说道：“去香山呐，去香山寺两块龙洋崩子。”
“这么贵啊？便宜点吧？”聂臻明假装讨了讨价，实在是被卢小嘉那货搞怕了，想要验一验车夫的真假。
车夫摆手道：“不便宜了，路远，这价正合适。”
聂臻明恍然点头道：“正合适呀？”
车夫又又汗巾扫了扫坐位，一边说道：“两块钱正合适，您们上车吗？”
“那行吧。”
聂臻明对林惠韵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车夫没问题，随即两人做了上去，他又多了一句：“两块钱行，跑快些。”
“好嘞！”
车夫将套绳套脖子上，对双手轻吐两下握住车杆，鼓足了劲儿奔跑起来。
嘀铃铃！！
“让一让呐让一让……让一让呐让一让……”
迎面驶来三辆……‘自行车’，没有链条、没有踏脚、车轮纯木质，动力则靠双脚地蹭。
没有刹车……
“盛老四！”聂臻明愕然说道。
林惠韵抬眼看去，可不正是买通小德张当上京师监狱一把手的盛思頤嘛。
“这家伙……”
聂臻明无语地看着在那一个劲儿喊避让的盛老四，连刹车都没有的自行车也敢骑。
“老大，那不是聂少爷和林小姐吗？”左侧骑着的管狱一眼就把两人认出来了。
右侧管狱的没说话，显然比左边那家伙聪明许多，眼睛偷偷瞄向老大的表情。
盛思頤此刻身穿官服头戴花翎，不似清官胜似清官，主要还是人家牛啊，盛老爷子的独子，谁敢得罪？
别说穿这个招摇过市，就算是穿皇袍估计也不会怎样，为什么呢？因为朝廷下发的饷银……绝大部分出自盛老爷子旗下产业！
只这一点，什么铁帽子王啊、什么八旗贵勋啊，在金钱面前都是渣渣，盛老四一天的挥霍用度都比他们半年的多！
“四哥。”
聂臻明在心里暗叹着，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顺便抬手发力帮对方把无闸的自行车停下来。
盛思頤显然心存芥蒂，冷声道：“我不是你四哥，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
聂臻明眼角微感刺痛，皱眉道：“四哥，我们非要这样才行吗？以前我们可是……”
“不要跟我提以前！”
盛思頤眼睛微微眯起，淡淡的道：“我认识的聂臻明从来不会欺骗我，更不会对我举枪。”
聂臻明解释道：“我那也是逼不得已才……”
“呵，真是笑话。”
盛老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没被你一枪毙了？”
“四哥……”聂臻明还想说些什么，可对方却没给机会。
盛思頤摇了摇头，脚下用力一蹬地面，‘自行车’与之擦肩而过。
“闪开闪开，忘恩负义的东西别挡路！”左边的管狱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使劲儿推了聂臻明一把。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面的盛老四就用脚刹住车，反手就一巴掌抽在管狱脸上，怒喝道：“妈了巴子的，老子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转头又看向两人，瞪视着说道：“你我恩断义绝，他日若犯到我手里，就休怪我无情……我们走！”
林惠韵牵上他的手，眉宇间也有一丝伤感，如聂臻明一般的感同身受。
看着盛老四渐渐远去，聂臻明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又能怎么办呢？
“臻明，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有他的路要走，而我们也有我们的路。”
聂臻明紧抿着嘴，他是多想让盛老四也能站过来，多想两兄弟重归于好，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香山寺。
咚……
道钟悠远绵长，仿佛里面盘踞着一条沉睡的巨龙，下一刻就要苏醒，一飞冲天！
来到寺庙的人，感触最深的就是压抑，浓重的、威严的、古老的，无量的一尊又一尊雕像。
尽管整座寺庙已然修复好了，红漆青瓦、金身鼎炉，但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破坏过的痕迹仍在，仔细观察会看到很多裂痕。
聂臻明和林惠韵来到尊者雕像之下，拱手一礼跪于金色蒲团，齐声高唱：“福生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