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何须这样，蔓儿可受不起。”何蔓声音和缓地说着，言语中有着一抹敬意。
素贞看了眼聂臻明，微微颔首点了下头，便移开目光转身朝前引路去了。
“两位请这边走。”
聂臻明捂嘴小声问道：“你刚才进来时没看到她吗？”
何蔓也小声回道：“不曾看到，你等会儿说话注意一点，她以前可是老佛爷的家里人。”
聂臻明了然点头道：“难怪三十出头就当上宫令了，这么年轻就被人叫嬷嬷……”
何蔓用胳膊肘怼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那是尊称，谁跟你说年纪轻就不能叫嬷嬷的？”
“也是……”
聂臻明揉着被怼的肋骨，抬眼瞧着宫令的背身，还别说，叶赫那拉家族的女人，样貌品相逐实美观又大方。
“太后，人已带到。”素贞欠身一礼，举手投足之间非常得体，于宫中浸染所养成。
素贞平时会教导各殿宫女的宫廷礼仪，甚至先帝之妃都会亲自前来请教。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从李公公退隐之后，紫禁城中，隆裕太后一手遮天，叶赫那拉丶素贞就是一人之下，连小德张都不如她。
“辛苦您了。”
隆裕太后很客气地说着，眼神中同样带有敬意，甚至于些许依赖。
“不妨事。”
素贞缓缓直起身，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一柄短刃忽地从裙下掉落，寒光闪烁之间散发着森然杀机。
“抱歉，奴婢失礼了。”
啥意思？
聂臻明愣愣地看着她弯腰捡起短刃，就这么很自然地拿在手里，侧过身来站在一旁。
总感觉这个叫素贞的宫令在防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难道她还会武功不成？
还真没准儿！
隆裕太后装作没看见，抿着茶水淡淡问道：“予听蔓儿说，你不愿意在宫里当差？”
聂臻明老实拱手道：“回太后，非是不愿，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关呐。”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祈求这个老妖婆会改变主意，不然子时四刻一过，小德张就要拖他去找刀人匠了。
隆裕太后将杯子放下，缓缓说道：“过不过得了心里的关，莫非比掉脑袋更重要？……到是个俊后生。”后一句是小声嘀咕的，但也能隐约听个真切。
俊……后生？
不不，我一点都不俊，真的！
聂臻明只当耳朵幻听，一脸苦涩地说道：“太后老佛爷，您慈悲为怀饶了我吧，除了这事儿，您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何蔓也叩首劝道：“臻明的确犯了错，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哦？”
隆裕太后挑眉看向她，如今二人的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昔日的情敌小贱人，如今老实跪在跟前，想想就觉得心里美滋滋，感觉脸上的皱纹都变少了。
“那你告诉予，那日在监狱里，他枪杀数名予派去的老公，这件事也事出有因？那这‘因’是什么呢？”
聂臻明微微一怔，枪杀那几个刽子手的确事出有因，为了救沈桀夫妇嘛。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即便是……掉脑袋！如果说出来的话，他会永远失去林惠韵的信赖。
何蔓转头看向他，用眼神和嘴巴示意让他赶紧说话，随便说出个原因来，她也好顺坡下驴的讲话。
素贞手持短刃，眯眼警惕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聂臻明，只要他敢有什么危险举动，便会立刻血溅当场凉了个凉。
隆裕太后再次开口道：“不说？还是……说不得？”
“臻明！”
何蔓急的恨不得照他脑袋敲一下，将这个榆木疙瘩打醒过来。
聂臻明最终长叹一声，状如泄气皮球般地说道：“您多虑了，我当时只是，只是冲动而为。”说完，歉然地对何蔓苦笑了笑。
“冲动而为……”
隆裕太后缓缓念叨着，心中不疑有他，倒是也没多往下想，也没那脑回路去想，揉了揉脑袋一阵困意袭来。
老毛病了。
一动脑筋便会感觉乏累，以前还不太觉得，最近却是越发严重了，以至于经常会短暂性失忆。
“太后，您该休息了。”
素贞上前一步轻声叮嘱道，脸上并无半分表情显露出来，神神秘秘，令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也罢，予乏了，你二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退下吧。”隆裕揉着脑袋，在素贞的搀扶之下起身朝火炕走去。
聂臻明见此连忙说道：“太后老佛爷，再给个机会吧？除了做太监让我做什么都成的呀……”
唰！
金灿灿的绢布被甩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一脸茫然。
隆裕太后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道：“予欲于京师学堂寻一个通晓多国语言之人，令其为新任的上海道台，半月之内给予找来，便嘶……便免了你的刑罚。”
聂臻明愣神看着头痛拐进寝殿的两人，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还是在何蔓的提醒之下，这才拿起绢布详看起来。
弹劾薛裕的密函？
京师学堂？
一瞬间，两人的思路被这道密函牵引过来，聂臻明确实有机会不做太监了不假，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分豪开心。
何蔓也是如此，她与薛媷玉本就认识，可以说是关系很要好的闺蜜，薛裕被如此弹劾，薛家绝对会因此生乱，甚至很有可能会一蹶不振。
“怎么办？”聂臻明茫然无措地问道。
“不知道……”何蔓同样呆滞地回答道。
很快，素贞从寝殿又回来了，撇了两人一眼，淡淡的道：“太后懿旨：令你二人即刻前往京师学堂，寻找适合出任上海道台之人，限期半月！”
哗啦啦……
素贞说完撩开帘子，看也没看两人的反应，转身便回了寝殿，有她在，任何人都休息对隆裕太后不利。
当然，聂臻明也没有那种大胆的想法，即便杀了隆裕太后也很难逃出去，挟持更是没有用，你再怎么挟持，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吧？
可以说，在这四九城里，你一个外地来的最好老实点，否则八旗大爷们分分钟教你做奴才！
“呦，两位这么快就出来啦？”
聂臻明和何蔓从养心殿走出来时，就看到小德张一脸迫不及待地搓着双手。
“嘿嘿嘿，聂少爷，这眼瞅着子时四刻可是快到啦，您了这是求出个什么结果来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