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拧巴的开头

“砰!”的一声响。

声音不大,却像从遥远天际处传来的一阵闷雷,直接击中人的心脏。

余英雅在半梦半醒中被这一记声响惊醒,她腾地从床上跳起来,鞋子也没有穿,光着脚丫踉跄着,步履不稳。

始终绷紧的神经好像知道这一刻会发生,余英雅打开门,冲了出去。

对面就是哥哥的卧室,那声音就是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等余英雅看过去时,妈妈已经将哥哥抱在怀里轻声啜泣,压抑的哭泣声比刚才那声音更让人揪心。

满地散乱的碎片,不用想这片狼藉就是哥哥造下的,他又发病了。

余英雅无声地叹气,心情就跟妈妈头上的波浪一般,曲曲折折,复杂难辨。

保姆刘阿姨站在相距两人五步之外的地方,手中茫茫然拿着两个瓶子,一脸的惶恐,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知所措。

有那么一瞬,余英雅也跟刘阿姨一样,傻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妈妈的红肿的眼睛朝她望过来,她一个激灵,人好像这才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妈妈袁秀华轻声的吩咐她:“把你哥的药拿来。”

刘姨立刻像回了神一般,忙不跌的:“噢,噢!”两声,去柜子里拿药了。

余英雅急忙倒了水,也顾不得壶里的水是冷还是热,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在颤抖,洒出来的水滴在光着的脚面上,像有眼泪滴下来。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哥哥的抑郁症一旦发作没有任何预兆,总是令人猝不及防,摔砸东西都是小事,问题是就怕他自伤。

哥哥终于又安静下来,她们三个女人扶着哥哥躺下,十几分钟前还暴怒的人此刻又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生气,就像要失去生命的病人。

余英雅看着哥哥,终于没能控制住,心疼地眼泪落下来。

余英雅没有回国前,都无法想象哥哥已经沦落到这般境地了。

曾几何时,余英琦不再与任何人交流,偶尔冰冷至极的眼神盯着对方,好似要洞穿对方的一切,注视久了,让人心里无端端的生起一股寒意。

余英雅怕自己难过的眼泪让母亲看到了更不好受,极力忍着,只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回自己房间,把鞋子穿上。”袁秀华对女儿道,她看到余英雅赤着脚,此刻又担心女儿的脚会受凉。

余英雅见哥哥已经躺下,自己留下来也无济于事,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卧室,生怕会吵醒到刚刚睡去的哥哥。

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正好她定的闹铃也响了。她摁下开关,厚重的窗帘在她面前徐徐关闭,立刻又阳光照进来。

秋日里,太阳不再威力四射,可今天天气太好,阳光灿烂,洒遍她的卧室。

余英雅坐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摁掉闹铃,抚平自己的情绪。

有人进来,她也没有转头去看,这个时候能进她卧室的人除了妈妈再也没有别人了。

妈妈进来,就站在她的床边,定定的站着,什么也没有做。

余英雅一双平静的眼睛望着站在她床边的妈妈,她想妈妈慌乱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该干什么了。

余英雅叫了声:“妈!”袁秀华像突然醒悟过来,惶惶然走去了余英雅的衣柜,再过来时,她的手里多了一套浅紫色的衣裙。

妈妈有每天早晨都会为她准备衣服的习惯,衣裙举在手里,嘴里却问着余英雅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

余英雅愣了有那么几秒,抬手脱掉睡衣,她早饭还没吃进嘴里,现在就考虑晚饭,妈妈的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显然她还没有从哥哥发病的恐慌中走出来,就像她拼命的,极力的想要掩饰心中的慌乱不安,却也无法控制已经有些混乱不堪的思绪。

“随便。”

余英雅心里不好受,此时更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敷衍地回答了妈妈。

如果她真想要吃什么,什么样的味觉体验都不重要,她只想狠狠地刺激一下,最好能激出什么办法来,能让哥哥不再遭受磨难。

此时她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胡辣汤,辛辣与艳红的猛烈碰撞,满腔的愤怒和无畏能够让她披荆斩棘,就像今天要做的事,有种火辣辣的能够呛出眼泪,前途未卜的感觉。

袁秀华不满意女儿的回答,不过人却慢慢镇静了下来:“随便怎么行,不管你想吃什么妈都做给你做。”

余英雅转过视线看看她妈手里举着的衣服,抓了抓头发:“妈,换一件吧,裙子就算了。”

袁秀华打量一遍手里的衣服,这才觉得自己挑的实在不太妥当,想想女儿的工作,拿去衣柜又换成了衬衣和牛仔裤。

儿子已经成那样了,她更忧心忡忡唯一的女儿,忍不住的唠叨:“上班以后多长点心眼,不要被人欺负了。”

余英雅穿好衣服,照照镜子,是个干活人的样子,她故作轻松地道:“我又不是属藕的,不需要那么多心眼。”

“你当然不是属藕的,你属老虎,脑门上有个王,谁见了都害怕。”

余英雅可不要谁见了都害怕,恰恰相反,她希望自己既要强势,又不能失了温和大方,这样才和自己的职业角色相匹配,再说了脑门上多出来的东西除了皱纹还能有什么,她也不想要。

她出了卧室,正好看到保姆刘姨从对面哥哥的卧室出来,神情依旧郁郁,余英琦应该睡着了:“我哥好点了吗?”

刘姨想露出点笑容,可也只是苦笑:“少爷现在是安静了,其实他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病,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往常他不这样的。”

袁秀华提到儿子,心情又难过的不行,刘姨忙道:“幸好这次他没有伤到自己。”

紧接着是妈妈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袁秀华眉眼里的忧伤和悲苦呼之欲出,她仿佛受不了,自顾自地下楼去了。

余英雅停顿片刻,扶梯走廊的角落里还有摔碎的玻璃残片,细碎不易察觉。她也跟着要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