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温暖如风,拂过杨柳的枝条,拂过清湖的平静,拂过远处陡峭的山岗,拂过静寂的幽深花香,在有往事的人们面前,形成幽远的记忆。
这种记忆,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是走下去坚毅之所在。无论雨疏风骤,无论山高水低,不过岁月,只争遇见。
在幽冥谷底的这些年来,丑面鬼总是表面上的平静,或许那是他的夫人,或许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或许那一对母子在自己离开之后已经被老鬼王杀了,反正是没有了任何消息。骷髅鬼看到丑面鬼在惆怅,走过来,在丑面鬼身边坐下来,问道,“你在想什么?”
“过去的事。”丑面鬼想了想,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要不要去见见她。”骷髅鬼拿着骷髅烟袋,抽了一口,“如果想见那个人类,我知道她在哪。”
丑面鬼愣了一下,瞳孔放大,“什么意思?”
“那个人类没有死,而且被女君主安排的挺好。如果没料错的话,她的孩子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了。”
“她……她们真的都还活着吗?”
“本来老鬼王是要杀了那个人类的,但派的杀手是我和贪吃鬼,我和贪吃鬼没有杀她,而是带回了幽冥之地,本来是打算让你和她见上一面以后再行处置的,但这事还没让你知道却被女君主压住了,女君主用自己的玲珑梦魇把那个她藏了起来,才躲过老鬼王的盘查。但玲珑梦魇需要十年后后才能自行解除,所以,你想见那个人类,你还需要一段时间。大约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可以见到。”
“玲珑梦魇?”丑面鬼听到这四个字,有点痴了,那东西可是幽冥谷底的当家法宝,是女君主母亲的遗世之物。就是老鬼王都不曾动用过,想来女君主那个时候还小,为了那样一个人类动用了玲珑梦魇。相传那法宝可以包藏天下万物,甚至可以储存梦境,向往和痛楚。是上古十大法宝之一,拥有者可以掌控很多人的梦境和伤心。丑面鬼低头问道,“女君主为了救她动用了玲珑梦魇吗?”
就算骷髅鬼当面说出来,丑面鬼都不爱相信。当年,老鬼王可是想进入其中问女君主母亲生死缘由,女君主都没答应见一面,却为了那样一个半边脸面烧伤的妇人动用了玲珑梦魇,想想如果不是玲珑梦魇,以老鬼王的修为,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有人类进入幽冥谷底。
“女君主本来可以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要不是为了救那个妇人,折损了修为,女君主怎么可能是现在的模样。”
骷髅鬼说着话,朝船舱里看了看梦千瑶,然后又对丑面鬼道,“本来女君主是要我们守口如瓶不与你知道。但事已至此,你对那妇人终究念念不忘,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日后,你要是跟那个妇人一起生活,也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最好的归宿的一个了。做鬼太久了,做回人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不与世俗相望,不与鬼差为伍,飘零之叶,不过受尽万千业火灼炼,由此成了这般鬼样,哪里还红尘牵绊,仅仅一口气息尚存,活着总比死了强些。
次日清晨,梦千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的一些画面从小时候开始就不曾间断过。
小时候做了噩梦,她想与父亲知道,可是父亲因为对母亲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在小时候,她的身边只有奶妈陪着。
听说奶妈是个司使(阴鬼差的主管司命薄的官职),奶妈人很好,就是平常都不说话,铁着铁青色的脸面,穿着灰色与黑色裹身的衣服。头发没有几根,但银光发亮。走路很费劲,大概左脚有点跛的缘故,身体也很差,时不时会吐出来浓黑色的血液。但她为了给梦千瑶做好一日三餐,十年来,从未间断过。
直到有一天,阎使报道冥成公主驾崩,那个时候,梦千瑶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冥成公主,后来,奶妈离开自己的时候,告诉了她的母亲是谁——冥成公主不是别人,正是阎罗王的私生女。
阎罗王因为私生女的事情下了十八层地狱,掌管阴曹地府,后来也因为私生女的事情,让冥成公主与天界司命天神通婚,希望借此可以入天庭为职,但奈何冥成公主看上了幽冥谷底的老鬼王。
至于其中缘由如何,奶妈并没有告诉她过多关于母亲的事,冥成公主驾崩,奶妈也随之离开,梦千瑶那个时候一个人睡在小黑屋里三年。因为,外界传言,梦千瑶的父亲不是老鬼王,而是另有其人。
小时候母亲不常在身边,稍微大点一直认为的父亲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就像个有父母亲实则没有一个模样,她常常一个人吃饭睡觉,虽然她有属于自己的院落,可惜,在小时候的身边,只有奶妈是她最依赖的一个人。
奶妈的伤听说是被天神所伤,母亲为了救治奶妈的伤后来嫁给了司命天神。这话是老鬼王告诉她的,因为,老鬼王想让她知道,她所念的母亲其实是别人家的妻子。
在梦千瑶心里,自己的父亲就是老鬼王。
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能感觉到,老鬼王这些年来看似不关心她,实则她所用度的物事可是幽冥谷底最好的。
她喜欢吃西瓜,幽冥谷底没有这东西,可有一天,她的院落里放了十几个西瓜,从此以后,她的桌上就从来没有少过西瓜。
西瓜在幽冥谷底,在阴间,可是比天上王母的蟠桃还要金贵。
梦千瑶一直都唤老鬼王为父亲,以前老鬼王也是俊俏模样,不知道何时,老鬼王就白发苍苍了,每日坐在幽冥谷的奈何桥前,盯着桥那头雾色苍茫的空虚,两眼无神。
梦千瑶时常坐在桂花树的叶子上,望着父亲的模样,想象着父亲是不是在想念自己的母亲。
直到有一天,老鬼王告诉她,你现在长大了,也成了幽冥谷底的女君主,你以后的路很长,幽冥谷底太小,你能离开就离开吧,我老了,没有能力保护你了。
自从说完那些话后,梦千瑶就很少再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直到后来才清楚,原来那些天神死后,元神不灭,来到阴间成了鬼能耐也是不小,尤其那个萧末心,简直就是来接管幽冥谷底的存在。
梦千瑶不是敌手,她曾暗中与其交过手,那萧末心的修为,简直不是人,实力对自己而言,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她在幽冥谷底也算自由,没有人会对一个女君主说什么。但她后来知道,萧末心向老鬼王提亲了,她需要做萧末心的新娘子,听说老鬼王没有答应。也不知道为何,后来这事就不了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