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红烛摇曳。最是春光乍暖之际。
两人坐在卧榻床前,心里都有种莫名的生分。大概是长时间不见,彼此见面,都有些窘迫的成分在里面。
“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当然,更要谢谢你……你能来见我。”
楚墨云打破了这种寂静。把刚沐过浴的外衣整了整,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正经一些。
“机缘巧合。重父说了牵丝线的事,是借助牵丝线的感应来到了骅阳县。我带重父来,只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
常苏苏搓着手指头,眉眼飘来飘去的,心神不宁。
“我没想到,这么快见到父亲……我跟我娘很久都没见过我父亲了。今日看到,觉得父亲终究是老了。看到父亲黑发夹带着白发的模样,想想我心目中英俊潇洒的父亲,人族顶级战神也到了垂暮之年。时过境迁,恍如隔世的一次重逢啊。”
楚墨云想起自己初见父亲,那种局促的模样,虽然想抱抱父亲,终究是父亲抱了自己。那中类似哥们之间的拥抱让父子相见显得多少有些陌生。但这种陌生却有种深刻的情感在骨子里,在血液里,温暖地滋长,然后换成彼此之间的那种情愫,心照不宣。
父亲坐在自己对面,想起来母亲在时一家人的模样,父亲的旁边坐着母亲,然后对自己谆谆教诲:将来,父母都有可能与你而去,你要学会自己成长,学会自我克制情绪,学会眼光放的长远,学会家国情怀。你注定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你的未来有无限中可能。所以,爱惜自己,就是你活着的意义。
父母亲说过很多话,父亲也只有母亲在身边的时候,会笑,会低头哈腰,会轻声细语。那种巧笑倩兮间萌发出来的情愫是楚墨云羡慕的事情。眼中的父母亲,恩爱是日常,自己的存在有时候显得多余。
青峰山上桃花林,那段时光,美好的就像一种幻境。在父母亲,在自己心底,那种幻境,对于人生的意义,有些无与伦比的芥蒂。
如今,自己也已成家,爱情对于楚墨云而言,就是珍惜。
他知道如今走得路,是聚少离多的路,是前途未知的一段旅程。艰难,血腥,尔虞我诈,权谋算计……诸多不可靠不可防的因素,但自己如今就是天下。因为在楚墨云眼里,常苏苏就是他所追寻的天下。
就跟父母亲在一起,世界就是陪衬一样。那般圆满。
“重父在我们小辈面前,表现得很淡定。一个人隐藏起来的悲伤,是件非常难过的事。”
常苏苏起身,把红烛剪了一截,火光看起来又明亮许多。
“重父应该非常想念重母吧?”常苏苏轻微地把身子靠在楚墨云身旁,望着窗外那种淡蓝的夜色,心思一阵惆怅。
——和娘的分开,那也应该是永远吧。
“我不打算把我娘受歹人追杀的事情告诉我父亲。我娘的仇,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我帮你。”
“可是,那些人办事不留痕迹,至今毫无线索可言……”
“你活着就是线索。”常苏苏把身子更靠近楚墨云一些,微微心疼,“那些人可以不遗余力追杀官人母子至恶滩,如果知道还留有活口,他们是不会放过再杀你一次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一定就是杀害重母之仇的真相。”
“如今,我的名声已经出去了,相信,以娘子而言,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楚墨云把常苏苏抱在胸口,那股温热的香味令人心情极度愉悦。
凭着彼此越发靠近,两人渐渐放松了羞涩。闲聊的话语也多了起来。
“如今,官人有了统帅府,有了一干众将,官人今后的路,如何打算?”
“人族如今分崩离析,如果能够团结起来,那么,常圣皇那种恶魔一定会消散人间。”
“这是后天前辈对你交待的吧?”
楚墨云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他做不到的事情一定要别人帮他实现。常圣皇是他的心魔,他的心魔要别人来帮他铲除,除非是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但人族的命运,绝不能葬送在人族自己人手里。人族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正道!”
“是啊,这一路走来,我想象的人间,是除过蓬莱仙境之外最好的所在,如今看来,没有实力的美好永远都是昙花一现的幻境。就如同陪着我长大的百花谷。我以为我可以在那个地方老去,如今,那个我要老去的地方成虚无缥缈的念想了。”
“那个黑天圣尊什么来头?”
常苏苏眨巴几下眼睛,把头埋在楚墨云胸膛处,柔声而语:“就是个坏人,坏人做事,从来都是为所欲为的。相传是女娲娘娘遗魂衍生之物,本来他司管天下生灵,定数生灵乾坤,若不是他一直想跟天界大司命神昊天大帝争个高下,估摸,后天前辈也不会乱了修为心智,更不会有那天上常圣皇的存在。”
常苏苏有意在回避黑天圣尊去百花谷的目的。因为,常苏苏不想让楚墨云知道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百花谷遭逢大劫。那种难过,他不需要承受。
“钱婆婆师傅解我体内封尘浊气,经过和陈天秀手下的十八风郎将过招后,感觉现在体内有使不完的劲力。”
“官人的本事,是天母那种身份都羡慕的奇才,如今又是统帅府的当家人,官人日后的坦途放眼人族地界,必是人中之龙的存在。那日,飞黄腾达了,那花花世界迷人眼,可不觉得娘子有特别之处了。”
常苏苏逗趣地说着,身子从楚墨云胸膛处起来。端坐到一边,默然着情绪,
“我其实最在乎的地方就是百花谷。那里是我最幸福的地方。因为,那里我遇见了娘子,遇见了我的天下。”楚墨云把手伸过来,握着常苏苏那手,眼神一阵迷离,“和娘子你一起共首白头是我这辈子最想做得事。”
“是吗?”
“字字肺腑之言!”
“那你亲我!”
“……”
“怎么?想我不去找我,让你亲我你又不肯,光嘴上说的花言巧语,跟浪荡子又何区别!”
“那我放肆了。你别嫌累就行。”
“你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轻薄……”
“对我家娘子放肆,符合天道轮回。”
“你……”
嘴巴就被盖住了,一股温热就传了过来。手还未来的级有动作,就被人家直接按在了怀里,身后的床帐也随之缓缓落地。
门外,小涵小乔看到屋里烛息,屋里一阵安静。两人会心地笑了笑,把一张纸条放在一只早已经等候的通灵仙鹤腿上,说道,“少公主落住了,请大师姐放心,一切平安顺遂。”
那只通灵仙鹤点了点头,随即便腾身隐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