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人回了前厅,“你与绮文有嫌隙了?”魏布庭问道,
“前几日我把秦川请了回来,她不愿意。”九月兰淡淡的回,
“即如此,为何又提议让他随我回洪城”,
“看他皮囊不差,戏又唱得好,想送与你解闷,怎么,不喜欢?”
“越发胡说了”,魏布庭皱了一下眉头,九月兰见他不悦,方才正经起来,
“总是感觉他和周邦有干系,但若真是周邦没死,秦川如此似他,依周邦的心思,怎会猜不到我们会疑心,这样一来又像是故意挑衅…….”
“再说秦川在我这里,又怕绮文不安生,放他出去我又不安心,莫不如跟着你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动静,虽然不惧波澜,但总要有所准备才是。”
魏布庭点了点头,“还是你思虑得周全,也好,看他自己吧,不过周邦若真活着,那玲珑佩的事便又近了一些,是好事情,我竟然还有些期待了。这玉佩也是真假难辨,且只有半块,你这里人来人往消息众多,先留你这里慢慢打探吧……对了,苑城那面商行,最近出了些事端,你可曾听说。”
“恩,魏林前几日带信回来说,苑城内最近有些谣言,说是洪城和乐城商家的银两要被官家征用,开在苑城的商行已入不敷出,怕是时间久了要被挤兑,我还想着最近让亦东过去看看。”
“亦东这孩子还不错,上次送银子过来,待人场面都还过得去,这几年历练得可以。”
“亦东是真的不错”,九月兰脸上不经意一丝笑意:“只是绮文怕是养不住了,心思直又任性,一个戏子便试出她的深浅,希望这次可以长长记性。”
魏布庭知她还有些怄气,转了话题:“话说回来,苑城一直是我们的薄弱所在,方家在那面的势力不容小觑,苑城谣言恐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让亦东去时仔细着点。”
九月兰一笑:“我已有打算,放心。到是秦川,他明早会与你走吗?赌一局好不好?”
“哦,兰儿如此有兴致?赌什么呢?”
“那老家伙半年的解药如何?”说着九月兰从怀中取出一个紫色布袋,
魏布庭迅速夺了过来塞进袖袋里,干笑道:“这个赌注太大,秦川不值,老家伙的命还是要的,哈哈”,
九月兰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你的身手还是这样凌厉,只是又便宜了那老家伙…….我赌秦川跟你走”。魏布庭笑着摇摇头:“未必,若真是周邦教出来的,他当年还是有些风骨的……”。
此时的秦川正怔怔的立在镜子前,抬眼看镜中人,魏布庭二人走后,他已呆立了半个时辰,除去戏装,镜中却是一翩翩美少年,身材修长,面目清秀,长鬓入眉,满眼春意。
秦川自幼失母,父亲是咏春梨园的武生,他自小就在梨园长大,十岁那年父亲也因病去世,他被老班主收留,在梨园打杂,因长相伶俐又天生一副清亮嗓子,大家空的时候也都喜欢教他几句戏文。
十二岁那年老班主有位故人来访,那位故人甚是奇怪,成日带着一副脸谱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老班主和他甚为熟稔,喊他小楼,一日机缘巧合看到秦川,便如获至宝,说他是天选之人,定要将自己的绝学技艺授予他,老班主也说自己年纪大了,咏春梨园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故人在梨园很有名气,若可从师,那真是天大的好事情。
秦川听了老班主的话,随小楼而去,学技艺时,曾约定,一不提师门,二是所成之后,要替他做两件事情,不舍良知但不问缘由。小楼师傅平日鲜少言语,除传艺时过于苛刻,待秦川到是甚好,……唯有一事,十几年来,秦川从未见过师傅真面,只见过他带着不同的脸谱面具,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虽生旦双绝之艺难学,但秦川确有过人之处,天资卓越,不过十年,便已成大形。三月前,师傅交待秦川,时机已成,可来乐城,以待机缘。秦川感念师傅授其技艺,未曾让他在乱世受苦,又有当初之约定,自是遵从师命。
以前跟在师傅身边学艺,空闲时也曾想过自己的未来,从小到大他只熟悉梨园,而今又有了生旦双绝这门技艺,若是以后真的可以唱出个前程,又或是可以建个自己的戏班也是好的,他的志向真的不远大,但很实际。
此次来乐城,虽是从师命,但他也是他自己的想法,总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九月兰提醒得对,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师傅不是说随遇而安吗,九月兰终究是一介女流,若有魏厅长这样的机缘为何不顺流而上,这世上,若无力自保,出色已是罪过。未来也只能一步一步走过去才知。
想到这,秦川已有了主意,心理似乎笃定了许多,而他,此刻半点也未想起过汪绮文,他与她之间,真的只是萍水相逢,汪绮文,认真了。
何亦东送汪绮文回到绮园,请了大夫开了几寄药,说不妨事,急火攻心而已。何亦东不放心,让翠儿服侍汪绮文吃了药,又嘱咐丁海送信至乐今霄,托他和王麻子看场子,自己在绮园等汪绮文苏醒。
傍晚时分,汪绮文醒来,看看身边的何亦东,一时无语,想想近日,为了个秦川,气是出了,人没得到,和兰姨也闹了,乐今霄也回不去了,她这是何必。心一酸,眼角便流出泪来,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湿了枕边。
何亦东一面拭泪,一面安慰汪绮文,:“醒来就好,没事了,过去了。”汪绮文一时间突然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呜咽转为嚎啕。
何亦东不会宽慰,只得默默的坐在床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过了好一会汪绮文才安静下来。坐起身来,擦干泪水:“你是不是替我不值?我又不傻,我与秦川,只是萍水相逢,惜才而已,我难过,更多的是为我们自己。从小寄人篱下,吃尽若头,长大也只能甘为人棋,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哭的是我,是你,也是秦川,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何亦东沉默半晌:“以后有何打算?”汪绮文摇了摇头:“也没想清楚,这样闹一场,只是不想再为兰姨所用了,他们有许多秘密,并不是表面生意,几年前我隐约知道,所以,总想着有机会,离开。秦川只是一个引子,这几年也攒了一些钱财,知道这天早晚会来,想着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汪绮文淡淡的说:“刚那一场哭,就当是告别旧日吧。”
“兰姨怎会让你轻易离开?”何亦东摇了摇头,“那你可愿帮我?又或和我一同离开。”汪绮文直视着他,何亦东闪躲了她的眼神。
汪绮文冷笑:“你是舍不得乐城的繁华,还是舍不得兰姨。你什么都舍不得,还陪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何亦东面色一变,看向汪绮文,
“我和兰姨注定以后分道扬镳,也可能转目成仇,亦东哥,你想清楚,在中间并不好过,你回吧。”汪绮文的声音变得冰冷,眼神也变得默然,何亦东感慨于女人的善变,:“绮文,你好好休息,你和兰姨都是我想保护的人,你们都要好好的。”
何亦东给汪绮文盖了被子,嘱咐翠儿好好照顾汪绮文,一个人心事重重的离开绮园回到了乐今霄,若无其他事,他就住在乐今霄,二层的今宵阁,里面有个镜子,按了开关,便直通他的卧室,当年汪绮文搬出太白山庄时,他也搬了出来,为了方便,改建了他的办公室。
乐今霄灯已熄,晚场已结束,何亦东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子里似有人,他快速拔出枪,吼道:“出来,看见你了。”却见镜子后闪出一个金色的人影,是娜娜。“你在做什么,不怕我开枪崩了你?”娜娜晃动着波涛汹涌,扭动着身体缠上了何亦东的脖子,贴着他问,:“开枪啊,我等你,怎会怕。”
何亦东并非什么正人君子,自十八岁后逢场作戏的事情多了,看着年轻的娜娜,娇艳欲滴,满眼春情,想到这两天烦心的事情,只想找个出口,刚想俯上身去,突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娜娜娇笑,一吻上去,毫不掩饰心底的欲望:“只想要你。”两个空虚寂寞又充满欲望的灵魂纠缠在一起,何亦东的脑海里浮过浅笑的九月兰,不甘的汪绮文,最后,只余下眼前的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