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展眉带着方石头到了信源商行门前,虽是上午,也已经聚了一些人,正和商行的警卫对峙,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站在门前满脸焦急。方展眉认得那男子,正是商行的经理魏朗,初时商行新建时,他恨不得天天围在方展眉身边让他存银钱,一朝站稳脚跟,翻脸比翻书还快。方展眉虽不在意,但也厌他小人无常,此时见魏朗如此,他心理却是有些得意:这才只是开始,挤兑的大军还未到来呢,心虽喜脸上却不带一丝痕迹。
众人见方家少爷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都嚷嚷着求方少爷给他们做主,他们想取现钱。方展眉挺直腰身,示意大家安静,信步走上前去,一脸认真又略带挪揄地说:“魏经理,忙着呢,我也想取些现钱。”
此时的魏朗一脸苦笑,低声说:“方少爷,就不要凑热闹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兄弟个忙,大家都信你,可否帮我说说,宽限我三日,不四日,四日时间,四日后,商行必恢复正常。”
“现在想起来认兄弟了。”汪展眉一笑,低声说:“先期贷出去的银子,有一半是方家的,用方家的钱周转抢方家的粮,魏经理果然好算盘。”魏朗脸色一红“方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说起来,利息上我也从没亏待过方家,都是按最利息付的,再说,你心里应该有算计,方家现存在商行的银子也不多了,难不成你早就知道商行要挤兑?”
方展眉心下一惊:“果然谁都不是傻的。商行开业时,他也确是对那点高额利息贪了心了,好在后来惊觉,商行可能有问题,这才化整为零分批取走了大部分银子。眼下,这魏朗还有些用处,”想到此,便又说道:“我亦知商行给苑城带来不少的好处。此刻大家都有个难处,要不你也帮帮我”,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单子,那上面记载着未能还清超额利率的农户名字:“我可帮你争取几日,你可否也可宽限一下他们,展期一年,利率固定,不要滚存。”
魏朗在生意场上混了多年,是个聪明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他懂,且利滚利这主意当初商议时,他心理就有些亏心,此时便一脸正色道:“方少爷放心,这名单交与我,我这就去处理,只是眼下………”
“我与你同去,你只需白纸黑字写了展期条件,这名单再收录一份就好。这样最为稳妥”,
言罢,方展眉朗声一笑,拱手四周:“各位乡亲父老,魏经理刚说宽限他四日,大家放心,四日后,若没钱,便取粮。这点,我方展眉做保,守城的兄弟们也必不会让他们跑了。”又转头问魏朗:“魏经理,可同意。魏朗拭了拭汗,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四日内再不来钱救急,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几日他还真得寻一个后路去。
众人慢慢散去,方展眉携了魏朗进了里面,边走边说“魏经理,四日后可真得有钱啊,兄弟已为你做了保,你可得为我的名声着想,千万别跑路。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一场闹剧方歇罢。这面方展眉办妥了农户的事,心里惦记着也不知道方庭到了哪里,算算也得明日到山庄了,回去匆忙填了几口饭,便快马加鞭的追过去了。
且说那日汪绮文离了乐城,虽一路随车颠簸,前途未卜,但心情却莫名有些轻松,且脚踩着五十万银钱,真希望是她的,有瞬间想带钱私奔的冲动。已是深秋时节,天高云淡,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一路风景怡然,苑城的事情还有三四天的路,这一路不知可会安稳?
远山遮碧树,天高任鸟飞,且问游人去哪边?为何不思归?……
清风徐来,歌声阵阵,即是暮色将至,也不觉有甚疲劳,忽然她想起,临行时九月兰托何亦东转给她的八角玲珑盒,便叫绿凝取出,翻开盒盖,见是半块色泽圆润的玉佩,且隐有暗红流动,虽是一半,也识得上面精美图案的龙首凤身,半块玉体通身剔透晶莹,好看得紧。一时间,汪绮文忍不住轻抚玉面,感受那润泽,却未发现,那玉面似是有微光一闪,瞬间而逝。
汪绮文只是单纯的喜欢这块玉佩,这样的宝物,怕谁见了都喜欢吧。但她并不想猜九月兰的心思,虽然表面已与九月兰重归于好,但汪绮文心下明白,像九月兰这样的女人,有了裂痕就永远在了,当下无非是各取所需而已。没有期望,也就无所谓失望。转身让绿凝收好,想着自有用处。
那李信甚是听九月兰的话,九月兰出发时曾嘱咐,苑城之事,时间紧急,钱财要紧,赶路为上。
所以第一日,除遇亭处,稍做休息,打点茶食外,晚上仍旧赶路,汪绮文便在车内摇晃着,糊涂睡了一夜。第二日看起来明显有些倦意,再无刚出发时的明眸皓齿,略显烦燥起来,当问及李信路途还要走多远时,李信气定神闲的说:“小姐少安毋躁,顺利的话,四日可达,念及小姐体弱,今夜便休整一下,前面有个锦绣山庄,可做休憩之所,若是顺利,傍晚时分便可到达。”
“锦绣山庄,可放心?”
“小姐放心,那是故人。”汪绮文心下存疑,面上却点头,和大家客气道辛苦。有个小头目讪讪地笑道:“汪小姐不必在意,兄弟们都是拿了兰姨银子的,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只要小姐平安到苑城。”汪绮文便不在言语,兰姨在银钱上从来都是大方的很。
自汪绮文知道护送银子起,她就早做好了路上起波澜的准备,只是从昨天出发到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得让她有些担忧,汪绮文坐在车厢外,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李信聊着天,
:“李镖头,说起来,你来乐城,也有些日子了呢,这些年还没谢过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汪绮文一面说,一面掸了掸身上的灰,李信听闻只是呵呵一笑:“小姐这是客气了,是兰姨照顾我生意。”
汪绮文只一笑不接话,李信刚来乐城的时候,打的是广福镖局的牌子,带着一众镖师,因广福镖局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李信为人又进退有度,九月兰便请了他们做护院。这李信虽走镖多年,但并不是粗人,反而举止稳重,相貌堂堂,又武艺高强,年余三十,竟也未娶妻,又与九月兰年龄相仿,曾有一段时间,乐城坊间传闻李信是兰姨的旧情人,也有说是新相好,总之,他们二人关系不一般就是了。
兰姨让李信来护送银子,本是放心的,但若兰姨有其他安排......汪绮文胡乱想着,偷偷瞥了一眼李信及众人,一切如常,知乱猜也无用,且待风来。
回车里休息了一下,和绿凝聊了一会天,眼看着疲劳之极,天色渐暗,想起来她还从未如此奔波过;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快走几步”,“要到了,得好好休整一下”“有酒,有女人,有热水澡,哈哈哈”,九月兰皱了皱眉头,心理嫌弃却无他法,想着是到了锦绣山庄,
“若真要起风波,也应是这里了。”汪绮文一声暗叹,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