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子浸没在雪水中,雾气氤氲遮去她浅色眼眸,她放下发带,任凭长发在水中散开。
一点点梳齐,发尾带着温热,让人觉得像是抓住了一团消融的春雪。
春风带走她的寒冷,拂去冰霜,缓缓温暖她的心。
可同时也令她缓缓消亡,化作泪吹干在春的风声中。
也许会托生成一缕柳絮,纯白的外衣遮盖过去的倦容,在风中漂泊,最后落入一片土壤中,杳无音信。
错综复杂的情愫落入水中,连一点涟漪都不曾惊动。只是沉默着,试图一次次忘却动心的瞬间。
于是颤抖的手还是藏在长长的衣袖里,退缩不前的话语在心中辗转未眠。
在水连余温都要散尽的时候,她才惊觉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终于披上外衣,湿漉漉的发丝被棉布细柔地摩挲。她记得这个力道,守护她那么久的他。
“留心些,莫要又染上了风寒……”忧转低声看着心不在焉的她,猜不到她细腻的心思,于是默默在身后将她的长发一遍遍吸去水珠。
他会一直护着她,那些风雪他会为她拂去。不仅仅是阿妈的叮嘱,也是他的心。
她看不见那些充斥着血光的风烟,她的眼睛就像含着露水的胭脂芙蓉花,那是花里很美的存在。
山茶花太红太艳,在雪山中如同思念成疾流的血泪,一遍遍回忆往昔的痛楚。
她拥有最纯净的心,记忆里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如同天空与湖面在雾气中隐约可见的那片神秘。
她会平平安安,再不受病痛折磨,快乐幸福地和他一起,听过每一个美丽的瞬间。亦或是自由在每一处魂牵梦绕的景色,忘却前尘往事,只做自己。
雪山中有春风中摇曳的红山茶花,汇聚成村中人喜爱的祥瑞之景。可她是雪山中唯一的存在,在他心里亦是。世间太多红山茶,唯留芙蓉仙。念她无心无情又盼她回望垂怜,白山茶亦或是芙蓉心,莫要沾染恨与红尘,思念太苦红尘繁复,寻不到回首初心之岸。
爱是太过慎重的情,情是世间所有人求而不得的真。真假难辨的言语里,那一抹少女的胭脂或许是情动的真心。
可太过含蓄的梦,总让那一团雾气遮掩她的脸,她的唇吐露心声,他听不清。
伸出的手拉住她的影,她回望那瞬间,泪淌过雪山的风。她长长的衣袖是牵绊,裙摆勾住一朵红山茶。
他将红山茶摘去,放她消失在风里,在他的心中留下冰雪落尽的空。
衣袖忽的缠住春风,翩飞的蝶取代冰冻的雪。她是盛开的花,湖畔的心蔚蓝,她的声音是春风啊。
“忧转!”她唤着他的名,一遍遍将他的泪吹落,地上的泪一次次努力长出花枝。
红云升起,在他的心中,泉水流淌,春真的来了。
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心是无风自动的铃,他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袖中的手设想无数次指尖的温度,或许是如同烈焰灼烧心间般轰动,或许是山间晨曦透过斑驳叶影流露的温暖,或许是黑夜中微弱的萤火微弱带着一丝丝温凉……
春或许是我,一遍遍忐忑打探,吹绿江南岸的烟雨,叩门声藏在月光里。一声鸟鸣将夜色打破,我躲在角落,审问自己的心是否真诚。怕唤醒后因无法庇护而失去,终日惴惴不安又故作镇静。一年接着一年的思念织成越发隐秘的情,密密麻麻写在夜里的梦。渴望拨开迷雾窥见春色长驻,风何时染成春的模样?
或许禁忌之火本不该燃起,如星辰缀满夜空,一颗颗攒着无数情绪。
我们本没有任何关系,但天定的缘分将我们牵绊,我站在岔路口犹豫不决,还是想探问心声,零碎的回忆组成我们的点点滴滴。
天亮后的烛影摇曳,我的心随波逐流,终于抵达了一个小岛。岛上或许阳光明媚,或许风雨交加……
细弱的光像我长久以来纠结的心,无缘熄灭也无力熊熊燃烧。春天从外面吹过,犹豫不决总是等待。
窗子掀起一角天色,我知道该起来为她梳头了。
滑过指腹的霜雪丝,绾成发髻,檀木簪散发淡香。
她再次站在雪山下,我们一起一点点登上山顶的殿中。
我看不清她的心思,她细腻又敏感,夜里总是陷入无尽的噩梦,屋里常年点着烛火,微弱不伤眼睛的光陪伴她的惶恐褪去。
男女终究有别,为了名声,我不得不保持一点距离。闲言碎语汇聚成一场大雨,会吞噬她的明媚善良。
我不想她受到伤害,于是会刻意地保持一些距离。
她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