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玉魂柳色悬月明

  • 意守
  • 沈余声
  • 7029字
  • 2024-11-21 19:54:57

传说世间有一个古老的种族,名为鲛人族。曾有人误入她们生活的海域,后留下记载。

“身若人而尾如鱼,居末海,名曰鲛人。纺鲛绡,集日月精华,流光之彩。相貌昳丽,善讴以惑其获也。生而无xing分之别,及长,可自选其xing也。垂泪成珠,色极佳。食其肉,可致长生。人鱼烛,可燃百年不熄。以血制香有不腐奇效,惑心智,生幻相……”

“末海极净,曾育仙草。仙草有涤秽之效,为人所窃,不知所踪……”

一双水蓝色眼眸,银发编作斜麻花辫垂在左侧,鲛绡浮动一层月光薄凉。

搅碎一团浪花,层层叠叠的水漫上她的裙摆。

从前只在夜深时浮出水面,月随着浪潮摇曳,揉碎在水母闪烁的星光中。

湿漉漉的长发攀在后背,她取了条水草充当遮眼的布条,阳光太过刺眼,在海中待久了,一时间不太适应。

鱼尾几近透明,随着海水翻涌轻轻颤动。

手拨动微暖的海水,她闭眼感受最后的宁静。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到底何时才能回到这片海域,仙草在何处她也不清楚。

只是一定要找到仙草,否则几百年后,鲛人将灭亡。那本天书,掌握所有生物的命数。

待到月升上夜空,沙土已经不再滚烫,她披着沉船中捡拾到的衣裙,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鱼尾化作一双人腿,脚踩在柔软的土上,微凉又带起一种新奇的异样感。

还不习惯走路,她走得歪斜,甚至好几次绊倒自己,摔了几次她也掌握了这双腿该怎么控制。

秘药让鲛人可以生出双腿走上陆地,却以声音作为交换。

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可以混入人类中。

银发化作墨色,垂至腰间,那双眸子也藏起原本的颜色。

她感受到一种不同于鲛人的气息,也与鸟兽不同的气息。

也许,前面有人类。

这是沈虞第一次看见他,可她在“梦”中已经看过无数回。

他恍若海面浮动的月光,碎影皎洁,有时又如暮色晕染万物,沉静瑰丽。

她无数次在命运中抗争,每一步都像浮冰,融化太快,仓促又浸透泪水,每一次叹息都是春风的消逝。

她真切地看见了他,玉郎,她于梦中窥见此次相遇,心跳如此之快,她忍着疼痛往前走了一步。

雾色蔓延上他的眼眸,玉郎错愕,抚上脸颊,一滴泪从眼中滴落,温热却又引发一种后知后觉的悸动。

“姑娘?”玉郎站起身,水珠滴落在衣袖,却看见眼前的她莞尔一笑。

她的眼睛似曾相识,似烈火淬炼的瓷玉般温润却又如草木般坚韧,发上停留月色柔美,他往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山野间的jing怪,那些话本里都这样描绘,夜深人静,山林里窜出jing怪,集天地之灵,幻化人形吸食jing气。

枝叶摇晃,细碎的风钻进衣袖,惹得几分薄凉。

沈虞撑到此时已是极限,她往前颤抖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她只觉疼痛削弱,连带着意识,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玉郎看见那姑娘晕倒,犹豫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妖怪蛊惑人的手段。

上前探了探鼻息,微弱的气流在指上,却让这微弱的暖意撩起浑身的滚烫。

就像一簇火星,即使微弱,可只要遇上,就会燃起不可控的大火。

他不曾接触过,自然也不明白情意是何种。

待到ri后他明白之时,一切已经走到末路,不可回头也无法往前。

一切自是天命,妄想脱离掌控者只会愈陷愈深,无论多少次轮回,还是难逃宿命因果。

“抱歉,失礼了……”他将倒在地上的沈虞背起,去不远处的小镇。

折腾了许久,终于回到小屋,木门被风吹出几分声响。外头的秋风被关在屋外,只剩月色安静地透过窗纸,一缕清亮算作点缀。

烛火微明,郎中瞧她是累极了晕厥,便开了补气血的方子,抓了几包药。鲜血淋漓的脚也洒了草药糊糊,缠上了布条。

他也不知晓这位姑娘来自何处,既然郎中说与常人无异,便不是话本里化了人形的精怪。

小锅里沸腾的药味将屋子填满,揭开盖子,热雾缭绕,搅动那叫不出名的药草。

半碗药放在桌上,他走近床边,唤了几声姑娘。

药香混沌,伴有一丝异香,眼前变幻另一种景象。

他的手中握着一枚玉佩,睁开眼发现远处是一片山林。

掌纹被鲜血浸染,连同希望印在那玉佩上,本是无暇却化作妖冶。

“快逃!”他听见自己说,手中的玉佩成为滚烫的心跳动,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意。

她落下的泪化作珍珠,滚落在血泊中。

他推她进了近在咫尺的河边,那双蓝色的眸子充满不舍,但还是不得不离去。

疼痛不再隐藏,他抚上胸口,一支箭贯穿他的心,他知道今日就是死期。

只是,他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草草收场,他还有太多事没有做……

黑暗吞噬一切,他伸手想要去拨弄那……入海的水,只是他没有气力了。

他飘在空中,看着那些人跳入水中追杀她,最后都无功而返。

流水流向很远的海,那里是她的家乡。明月落在她的发间就像桂花摇落一池春水,那双眸子如同明月融化,情意缱绻。

可当她回去时,海洋上飘着油污,战乱已成过去,如今快速发展却将污染排入海中。

漂浮的油污在阳光下绚丽多彩,牵牵绕绕依附在那些生物的皮肤上,挣扎多次最后逃不过死亡的宿命。

他看见那双眼眸变得空洞,神采飞扬的她也靠在岸边的礁石上喘息。

银发污浊不堪,她吃力地望向远处初生的朝阳照在海面上……

当他从好几个梦境中挣脱出来,已是一日后的黄昏。

霞光落在院子里,那唤不出名字的花已然开放,层叠的粉紫交融,一如风铃般清脆。

沈虞醒来时发现玉郎一脸痛苦,药香与血交融,让他进入了幻境。

她站起身,愈合的伤口还带着药味,药汁在碗中早已冷透,极为苦涩。

她将他扶上chuang,看着他的脸,一如从前梦见般俊秀。

只是她必须找到了那仙草,才能来他以命相救之恩。

或许,他们此次不再有交集,他就不会再为她而死。

沈虞等他醒来之时,踏出了院门。

花香隐约关在门后,眼前是另一方天地。

玉郎醒来,那位姑娘早已不知所踪。

听说她在寻找一株草,说是能救她的家乡。

他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只在每夜的梦中,梦见与她经历的各种事,她好像见过他很多次,两人之间情意匪浅。

他不明白仅仅一面却能牵引无数梦境,幻化太多前世今生。

十年后,他再次遇见她。她躲在那花丛中,浑身都是血。

她的眼睛一如梦境,是浅蓝色,就像是晴日里天的色彩,空灵纯净。

他再次抱起她,她呕出一大口血,浸染在泥土中。

异香缓缓浮动,萦绕在两人的心间。

她如墨般的长发少了许多,大多斑白。

“你怎么了?”她被小心地放在床shang,她却直起身想要逃走。

“留下来吧,你伤得很重……”玉郎希望她留下来,不想她又消失了。

她摇摇头,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比划了半天,玉郎也没有看懂。

但经过半天比划,她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留在这里。

沈虞知晓了灵草在何处,只是那些人似乎在等待鲛人出现。

她等到夜深,他们都歇息的时候出来。

仙草是个幌子,而一旁的机器闪出红光。

“抓住她!”她被早已准备好的网兜住,上面布满小刺,涂上了某种药水,让她浑身无力。

“你是第十个来送死的,小鲛人,正好差你一盏!”

她被关起来,她闻见这里曾经有同类的气息。只是他们如今有些已经变成了画作,成为了敛财的工具。

她极力挣扎,却被放血。刺激性的药水被洒在她脸上,逼迫她哭出珍珠。

见她怎么也无法产出珍珠,他们便想让那擅制鲛人泪的宋家人将她也做成一盏鲛人烛。

疼痛早已忘却,她近乎快要失去意识。

眼前早已看不真切,天命不该绝,有人救了她。

“你本命不该绝,吾此次救你,愿你莫要忘却使命……”眼前的男子虚浮在空中,将她放在那花丛。

“多谢公子……”她奇异自己为何能开口言语,却看见那人一身红衣离去,手腕上滚烫,原是一根红线。

那另一头系着的是?她看见走近的,是玉郎。

玉郎诧异她神出鬼没,重逢竟也是如此重伤。

她在此地养伤,这世他是烧瓷的匠人,每月都要去那山上的矿洞背回几筐子矿石,将它敲碎后舂打成粉。经过几次淘洗,沉淀后制成一块块土块。用溪水调和,去除渣质,用手一遍遍揉搓,让水分完全融入。

数道工序后,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将坯体装入匣钵,放进窑中烧制一昼夜。

白瓷上绘有柳叶、祥云、流水等纹样,光滑细腻。

或是镂空的茶盏,或是绘着花枝繁多的瓷瓶,或是鱼儿游动在水中在荷叶碗中……

最是珍贵的是那盏瓷灯,玉一般清润的灯壳,里头是莲花在湖中绽放,烛光若点在那一池碧水中,那剔透的外面便瞧出蝴蝶与燕儿嬉戏,柳枝摇曳只听见鸟鸣。远处山间清幽,能想到桂花或是寒梅。

每年都要向皇帝献上些奇妙物件,今年虽然战乱,但也不能逃脱。

可皇帝的位子不稳了,说些大逆不道的话。那太子仁善,可那兄弟不是善茬,野心勃勃意图染指贡品。

皇帝重病,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窗纸在烛火摇曳中落下黄昏的梦,沈虞坐着沉默不语。

她已经看清了接下来的命运,可她还是拦下了玉郎。

鲜血在烛火中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香气,那重重纱幔之中躺着面se潮红,他困于梦境,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

沈虞决定再去试一试,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她。为了将她献给那病入膏肓的皇帝陛下,或是其他什么达官显贵,某得钱财或是前程。

而那些坐在高位手握权势之人,贪婪已经吞噬了他们最后的良知。他们膨胀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手里的这些东西了,他们更想要长生。

对死亡的畏惧,对生的渴望,让他们不择手段去寻求长生不死。

和她同一批去寻觅仙草的族人恐怕已经惨死在他们手中,而他们也只差自己的血肉了。

沈虞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与她有着情缘的玉郎,可这一次,他不能再为她死去了。

她收起那一丝情意,过往被门关在身后。

夜里的风阴冷,吹起一阵斜雨,攀在衣裙上。每一步踩碎一寸光,伞面敲着的雨又打了一分。

远方有雷声隐约,脚上的疼痛又传来。

她继续往前走,走过那丛密林,在最靠近海的那边,有一束火光。

她透过梦境,看到这一世他会死在一场大火中,瓷器是他存在的凭证。

为了救她,他不愿交出她,也不愿其他人受牵连,于是他走入他们设想好的另一条路。

她这一次主动出现,与他们同归于尽。

仙草早被毁掉,而他们放出这个诱饵只是为了捕杀鲛人。

“来了?上次让你逃了,这次还敢主动送上门!”那蒙面人一双蓝色眼眸微微眯起,不同于鲛人的澄澈,里面充斥着了贪婪等欲望。

“你为何有这双眼睛?”她冷冷地看向那个人。

那蒙面人笑了,摘去那层布,露出一张火烧过的脸。

“说起来,那曾经误闯鲛人族海域的是我先祖,她与鲛人相恋,这份血脉就一直流传……”他抚上那满是疤痕的脸,“可她离开时受到诅咒,每一代都会受到焚烧之苦……”

“那你为什么抓了那么多鲛人?”沈虞往前一步,看着那双暗蓝色的眼眸,是血统不纯造成的。

“你们要找的仙草被我先祖吃掉了,所以我这双蓝色眼睛,都是仙草的功劳啊!”那人笑着,“可我不想死,你们可浑身都是宝呢,把值钱的割了卖了,剩下的融入我的血里不是更好?”

他拿出匕首,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脸庞,顺着往下,将衣裙都割开,直达心口。

“你的血闻起来更好,脸也不错,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他往前轻轻刺了一下,鲜血缓缓流出,奇异的香气让他闭上眼舒服的喟叹。

那人突然睁开眼,奇异的香气编织成一种幻境,他已分不清真假。

他向着火堆走去,炙热的火光点燃他的衣衫。

沈虞紧紧捂住心口,渗出的血液太多,让她也陷入一种濒临死亡的幻境。

眼前一片黑暗,她仿佛听见痛苦的嚎叫,像是那人在火中挣扎。

微凉的月光倒映在她的眸中,好不容易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她在海面上漂了一会儿。

她想要从此离开,可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你去哪了?”她对上一双含着泪的眸子,玉郎醒来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寻到她,只剩海边。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玉郎知晓她不能言语,于是一个拥抱代替了之后想说的一切。

银色的长发在海中肆意飘扬,她睁眼看向玉郎,玉郎看了她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带着海水气息的wen印在两人的记忆里。

此刻,两颗心终于紧紧依偎在一起,他早已爱上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姑娘。

不论她是鲛人还是人,他不愿再面对没有她的生活。

他出生之时便失了母亲,父亲不久也亡故。受了各家恩惠,才有幸活到现在。跟着师傅学了门手艺,做些瓷器。

可自从那日与她相遇,他的心就受她牵动。不论前世如何,这一世他想要与她相守。

大海让她的伤势有所愈合,于是玉郎抱着她上岸。

那火堆早已熄灭,只是有一颗金色的种子躺在灰烬之中。

沈虞弯下腰捡起这颗种子,或许这是鲛人族新的希望。

她把种子栽种在院子里,可过了大半年都未曾发芽。

而如今的局势变得更加艰难,瓷灯献出没多久,那皇帝被赶下台,新王想要更好的瓷器,催促他们在两月内献出。

连绵大雨,瓷器烧制也屡遭不顺。

无奈请求那位新王宽限几日,可他们却扣押了几位匠人,说是要问斩,罚他们不诚之心。

“孤听闻有位玉匠人,他的命格极好,若是他来以身献祭,这瓷定然是天下无双!”

所有人都被关押,空荡荡的村落只听见鸟的悲鸣。

溪水安静流淌,沈虞终于明白了,这是他们都躲不开的命运。

他注定要死去,无论她怎样都无法更改。

可她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命运是如何。

柳色青翠,随着风摇曳,她望着远处山峦重叠,想要冲破这死局,可偏偏周围都是重军把守。

“玉匠人,全村人的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你的心上人孤瞧着……”新王居高临下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玉郎,“孤可听闻她命格奇特,焱道长可有意收她……”

“草民愿意,请陛下高抬贵手!”玉郎松口,他不愿所有人因自己而死。

“玉匠人实在是重情重义之人,孤甚是感动啊!”那新王感动得擦了擦眼角,“那就后日吧,吉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也让玉匠人再感受一下天地灵气吧!”

新王离去,玉郎看着沈虞,一轮明月隐在云后,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是柳,折柳惜别,明日之后吾与卿再无相见之时……”柳枝放在她的手心,她紧紧攥着,泪眼朦胧。

此刻纵有千言万语,她都无法说出口,冰凉的泪化作珍珠,她将珍珠贴在他的心口。

两人的鲜血滴落在柳叶上,彼此饮下那一叶血液。

“天地昭昭,日月为證,余誓此言:卿乃吾之唯一,生不分离,死亦相随。吾与汝今生无缘共白头,唯愿卿善自珍摄,勿以吾为念。愿来世重逢,再续前缘,永为连理。若吾来世负卿,愿在地府永受诸般酷刑,纵使轮回,亦永为chusheng,生生世世为人所zaisha,不得解脱!”

那日,阳光明媚,实在是难得的吉日。

我看着玉郎离开,他昨夜还说我的眼睛像澄澈的月光融成,柳叶裹着珍珠,在他的手中。

“不要怕,很快我们就能重逢了……”他的眼眶泛着红,我只觉一阵心痛。

曾经我只生离死别是很遥远的事,可如今我眼睁睁看着我最爱之人走入火中。

玉郎,他说他只有一个姓,名还没来得及取,可他知道他应该叫什么了。

玉留比那玉郎好听吗?或许玉柳更好听些,他笑着对我说,可我看见泪已经落下来。

“以我一人,换其他人活下来,这很好,也算报答恩情了……”他看着远处被绑着的人,只要自己死去,他们就能恢复原来的安宁日子。

他笑着离开了,头也不回。我却追了上去,想要陪他到最后一刻。

王应允了,后来我才知道,即使我不追上去,他也会抓住我的。

熊熊大火照亮每个人眼底压着的情愫,他的眼睛被蒙上。

大火吞噬了他瘦弱的身影,我没能抓住他的一片衣角,他没有留下念想给我。

我无比期盼来世,来世他与我再相见,会是何等景象。

很快火光熄灭了,那王的手下紧紧抓住我,匕首划过我的脸,淌下数道鲜血。

“这下好了,孤得不到就要毁掉!”我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温热被风吹得冰凉。

那瓷器被端出来了,是传说中的天目瓷,还带着兔毫纹。

只有我看见,那隐藏着的一丝蓝色,像是鱼尾,仅仅存在一瞬便消失了。

其他人都被放回来了,我在村里待了一阵,那颗种子生了根,可始终无法发芽。

我回了海里,那时的鲜血交融让我拥有了月儿,她的名字很好听。

柳浮月,既然留不下我和他,就请留下她吧,浮动的月光希望是她皎洁顺遂的一生。

我要走了,回到那个村子里等待他的来世。

那颗种子,原来是需要泪与血浇灌的……

只是我恐怕等不到它长成那一日了,我已经看见了我的命运……

在茫茫大海中,沈虞第一次做梦,她看见自己接受了上岸寻找仙草的秘密任务,她遇见了一个人类。他是村里的玉匠,雕刻些玉佩什么的。她一心寻找仙草,而他也跟着她后面,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她也就随他去了,可她的身份被人类的道士算出,她被众人抓捕。

他毅然挡在了她的身后,一柄剑刺穿了他的心口,他唇边留下一行血来,却把那个温热的玉佩交给他。

他说不出话了,可她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爱慕,那玉佩全是血,上面刻的花纹真好看。她说不出她喜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她的怀中。

她惊醒,很快又陷入下一个梦境。她上岸再次遇见了他,他是卖货郎,她四处打探仙草消息他也跟着她跑。可结局她还是看着他死在了自己眼前。

她不信,下一世她不再与他接触,可她还是看着他死在了自己眼前。

为什么,她无论怎样努力他还是会因她而死。

她zuo了最后一个梦,她梦见他是烧制瓷器的匠人。他们还是相爱了。可不久,他们抓住了其他村里人,以此胁迫他。要么交出她,要么他代替她来完成。

他选择了后者,他不愿无辜的人受牵连而死,于是他在熊熊大火中化作瓷器。

以身献祭,吸收了人的灵气,那瓷器举世无双的美丽。

不久,王朝覆灭,此次陷入了无尽战乱。

而此刻她窥见了自己的命运,鲛人本无心,有了真正的感情才会落下真正的珍珠。

此后她的泪与血都将滋养仙草,直到下一任拯救鲛人族的“月”出现。

“月”会救赎即将灭亡的鲛人族,可仅是一念之差,她也许会成为最后的鲛人,最后凄惨死去。自此,鲛人族灭亡……

她想起来了,鲛人没有下一世了,死后灵魂消亡,在大海永生了。

可玉郎,你的来世我此生还能遇见吗?

十一

玉郎在那次异香织就的梦境中,看见了他与沈虞的生生世世。

他注定与她有一段情缘,可他早亡之命,无能与她相守。

当他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烛火熄灭多时,他寻了很久都不见她的踪影。

直到来到了那片海,月光下她惨白着脸安静地浮在水面上。

他紧紧抱住她,她睁开眼,一双海的眼眸,月光成了陪衬。她的歌声早已在梦中听见,她眼中难以隐藏的情愫让他下定决心。

可这一世太短,他还是比她先一步离开。

下一世,若有下一世,我们定要白首。

滚烫的大火让一切都扭曲,火舌舔舐他的衣衫,剧烈疼痛袭来。

他将包着柳叶的珍珠看了又看,他感受到一丝微凉,像是最后诉说爱意的可能。

“吾心之所系,永恒挚爱于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