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 松之内

一如日本有“松之内[1]”的说法，在德国，每年亦有类似的习俗，从日期来看，大约在昨天或今日。

怀着“圣诞已经结束”的心情，节日一过，人们便纷纷将家里用作装饰的圣诞树扔到街上。

这种扔弃方式十分大胆，堪称随心所欲。

比较文明的扔法，是将圣诞树放在路边植有行道树的区域内，然而，有的人甚至会把圣诞树从公寓窗口直接扔到楼下，做法极其简单粗暴。

每当路过公寓楼下，我都提心吊胆，生怕被楼上飞落的不明物体砸中。

说来，我更偏爱像日本人那样，将关照我们一整年的破魔矢[2]或正月装饰点燃、焚烧，这样的方式反而令我感受到其中的温柔。

若论简单粗暴，当数除夕夜那些荒诞可怖的烟花。

除夕夜里，原本由利乃正安安静静地睡觉，临近深夜十二点，周围逐渐变得热闹，不断有烟花在四面八方绽放，声音响彻夜空。渐渐地，由利乃也如同过度呼吸一般，张大嘴急促喘息。

我觉得很吵，完全睡不着，只好钻出被窝。结果，这一等便等到深夜两点，烟花终于燃放完毕。

若只听声音，户外像是在发射炮弹，由此也能一窥战争的恐怖。

除夕夜的烟花可谓是柏林名产，日本人向来对此颇有诟病。我的想法也一样，从今往后对它概不接受。

虽说柏林各地略有不同，但总体而言，嘈杂程度不相上下。

或许我所居住的地区算不得特别吵闹，听说某些地方更加夸张，有人甚至站在自家露台上，瞄准街对面的公寓露台点燃烟花。

真可怕。

我想，这样做一定会引发事故。

周日，我搭乘路面电车，前往数站之外的公园。

隆冬时节的公园令人神清气爽。

哪怕气温低至3℃，公园里仍旧热闹非凡，四处能够看见有人散步或是长跑。

我解开牵犬绳，让由利乃享受久违的自由。

一位陌生老奶奶坐在电动轮椅上，牵着黑色的狗狗闲逛。待看见由利乃身上的衣服，老奶奶表现出极大的兴致。

回家路上，等待电车进站时，再次遇见一位老奶奶。对方主动与我攀谈起来。

由于老奶奶语速缓慢，她的话便格外好懂。

今年的第一个目标，是同德国老奶奶成为朋友。

老奶奶打扮时髦，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鞋子，头戴同色帽子。她凝视着由利乃，对我说：“从前哪，我也饲养过约克夏和哈士奇，可后来它们都死了。”

其实我心里有预感，老奶奶或许会与我谈论这种话题。

老奶奶好似十分怀念昔日饲养的宠物犬，说话时不停用手抹着眼泪。

我很想说些体己话安慰她，却因尚未掌握如此高级的德语词而张口结舌，为此感觉格外难为情。

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冬至已过，尽管白昼并未忽然变长，可我依然觉得夜幕的降临越发迟了。

这大约是因为越过深冬，精神上的日照时间随之延长。

从今往后，时间将一天天临近春日。每当想到这里，心情便很放松。

再过两个月，我来到柏林就满一年了。

真快。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仔细想想，真是变幻无常的一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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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年来临时日本人在自家门前装饰松枝的几日，一般从元旦到一月七日或十五日。

[2]也称“破魔箭”，日本的一种仪式福物，在民间用于驱邪祈福。——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