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忘川

冥界有河忘川,孟魄帝母隐居之地,从前是灵魂转世投胎的地方,但自从有了转世投胎一条龙服务后,寻常鬼魂再也到不了这里,只有生长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妖以及河中执念太深无法转世的鬼魂。

张繁景踏入忘川的那一刻,成群的花妖以及河中受河水吞噬的鬼魂仿佛闻到了极致的美味,齐齐朝他奔来,张繁景躲闪不及被彼岸花花妖咬了好几口,他是灵体没有鲜血流出,可他依旧觉得很痛。运起符阵才勉强将这些妄图将他分食干净的妖鬼隔绝,他匆匆寻找着自己妹妹的身影,就连忘川河也不放过,沿着河畔寻找着,耳边有花妖不甘心嘶吼的声音,有忘川河中痛苦的哭喊声,一张张青白的脸庞沉在忘川河底看着越来越绝望的张繁景。

张繁景总是忍不住往最坏处想,传说忘川有十万彼岸花妖,有着无数因执念太深无法转世只能沉入河底渐渐被吞噬殆尽的灵魂,天师魂魄对他们来说是最极致的美味,会不会她踏入忘川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这些鬼怪妖精吞食干净了。想到这种可能,张繁景顿感无力,如果徐声声或者钟离毓在场,他们就会发现,此事的张繁景气息变化,即使表面依旧年轻,但看着现在的他,就会觉得他在快速颓废老去,好像眨眼间就会彻底死去,化作飞灰。

看着这样的张繁景,在暗处的人就放心了,绝望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伤人的利器,特别是对于这种因为执念在人间徘徊数千年,无法死去不得解脱。他的妹妹就是他的执念,一旦执念无存,那他还怎么活呢。

“我实在不懂,小妹为什么非要他来忘川。张繁景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生死轮回,难道他也看不透生死吗?”远处的男人看着颓废的天师很是不解。

“不是看不透,而是有执念。那是他的心魔,也是他不能入轮回的原因。”黑衣男人将挂在他衣服上的小花妖一把扯下来,为男人答疑解惑,他一向是很好的兄长。

“他的双生妹妹,张繁弱。那个被用来代替他去死的女孩,被父母族人在一出生就舍弃的孩子。”

就当兄弟二人觉着马上就可以完成小妹的嘱托时,就在此时原本平静无风的忘川突然吹来一阵微风,河水荡漾那些鬼面隐去而后瞬间升起大雾将整个忘川笼罩。两兄弟看不清雾中的情景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过了些许时候,只见雾越来越浓,小一点的男人说话了,他来冥界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忘川起大雾。

“这怎么办,干脆我们冲进去杀了他?”

“先等等看看,有些蹊跷。”大哥阻挡住了自己的弟弟,眼色深沉的望着张繁景消失的地方。

再说张繁景,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他也很吃惊。周围寂静无声,不再有随时要咬碎符阵的花妖以及迷惑他踏入忘川河底的鬼魂。

这是,发生了什么?

“哥哥。”女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张繁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甚至都不敢回头,只是无措的站在原处。多久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他一直在寻找这道声音。这两个字折磨着他,让他日日不得安眠。

“哥哥。”女孩又叫了一声,语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她被养的很单纯,不通世事,只知道如果哥哥不回应那就是没有听到,她会一直叫,直到哥哥听到为止。

在没有出张家前,她很少有寻常人的情感,她从一出生就是注定要被献祭的祭品。祭品是不需要有多余的情感的。

“哥哥。”

张繁景终于转过身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他的妹妹。

“阿弱。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听到这话歪了歪头,笑了

“哥哥,你来找我了呀。”她的话让张繁景都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触碰她,可少女接下的话却让他刹那间如坠冰窟。

她说:“曾经懦弱躲在父母族人身后,贪生怕死的哥哥,你竟然也会为了我置身危险了吗?”女孩嘴角还残留着那极尽天真和残忍的笑意,她那软弱的兄长呆立在不远处,眼中尽是痛苦。

可是哥哥,惩罚还没有结束呐。

于是她又说道

“不对,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那一对和我们父母一样的人才到冥地的。哥哥还是觉得,为了儿子牺牲女儿的做法没有错吧。”

“呀,我忘了。”女孩朝哥哥笑笑

“哥哥是受益者啊,又怎么会同情被抛弃掉的妹妹,谁会同情食物呢?”

亲眼看着妹妹死在自己面前算痛苦吗?算的。张繁景孤独的在世间活了几千年,为了自己能够弥补,他疯狂的寻找张繁弱的转世,为妹妹存了一箱又一箱的嫁妆。为了不孤独,他收了钟离家的后人做徒弟,开了不挣钱的顺时针酒吧,甚至看到活泼但有些小聪明的徐声声,他也不排斥她。

他有一时刻甚至觉得很美满,只要找回阿弱的转世,他的家就又回来了。可他偏偏忽略了,张繁弱的恨意,她不愿意成为他的妹妹了。

“阿弱,过来,哥哥带你回家。阿弱过来,听话。”张繁景脑子一片混乱,他没有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只能一遍遍执拗的让张繁弱过来,回到他们的家。

“为什么不是哥哥过来呢?”女孩的话让张繁景心底一颤,原本围绕在女孩身畔的浓雾散开,张繁景才看清楚,少女赤着脚站在忘川河里,脚上尽是被啃咬的痕迹。

“我又忘了,冥地忘川河水噬魂化骨。哥哥怕疼呢。”

她在引诱他过去!

可是事到如今,张繁景根本顾不了许多,听到自己妹妹的呼唤,直接毫不犹豫的一脚踏入忘川河,那一刻,无数恶鬼露出水面撕扯啃食着他的血肉,有一点鬼王说的很对,天师一脉无论肉身灵魂s都是不可多得,亦遭觊觎之物。他忍着痛和张繁弱四目相对,只见她笑意盈盈,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张繁景无法再骗自己,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