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受

“然后你就这样‘潇洒’转身离开?”菲菲听完我的故事摆出一副闻所未闻的表情。

“嗯。”

“我说你这也太......我以为你会劈头盖脸痛斥他一顿呢!真是的便宜哪个王八蛋了!”菲菲双手叉在胸前,替我打抱不平。

“算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没那个心力和他吵架了,早点一刀两断才好。都是成年人了,做事应该有数了。”我不是没想过菲菲说的手撕前任的场景。事实上我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以及无数种可能性。可当他真的走到我面前我还是心软了,不是我想放过他或原谅他对过去避而不谈,而是我想放过自己。人生不长,没必要一直揪着痛苦不放,那样只会让我对眼下的幸福无感。我时常想会不会是随着年龄的增常,许多曾经很在意的点现在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也不知道答案。想想现在还算完整美满的家庭和三两好友,我告诉自己应该努力维持现状,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纠结。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真不好过......

“对了菲菲,我和时祺在一起了。”

“真的?恭喜恭喜!谁先表白的啊?”

“按你的话说我们算是双向奔赴?不过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害!我早就说过他对你不一般,意料之内啦!”

“不愧是沈大师!真是一看一个准!”我冲菲菲输了个大拇指。“你相亲怎么样?”

“啊!我这猪脑子都忘了跟你说了!我刚开始去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我妈真的懂我,那个男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们还约了周末再见面呢!”

“可以啊!看来你这边也开花了啊!”我们两个人就在茶水间咯咯地笑着,享受着午后透射过来的阳光。

“你在等我吗?”我刚从电梯上下来,就看见时祺“鹤立鸡群”的身型。

“等女朋友下班不是基本素养?”时祺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渗出来牵住我的手。“走吧。”

没想到青春期幻想过的场景真的在我生活中发生了!

“你隐藏得真的好好哦!我有时候都忘记你其实是神仙了。”

“我不伪装得好点儿怎么接近你这只刺猬啊?警惕性这么高。”

“你才是刺猬呢......诶!怎么没讲过你在别的地方施法呀?你这点儿技巧是不是都用在我身上了?”

“当然有啊。在幼儿园变魔术的时候。”

“对哦!我当时还觉得好神奇,让你变出一双筷子,你就真的变出来了!原来是用了外挂啊!”

“才意识到?”

“嗯......你们难道没有那种在人间随便施法要挨处分的天条?”

“有啊,视影响大小关天牢500-8000年。”

“靠!”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我马上捂住嘴,手动降噪。“8000年......那你这被抓回去我还能看到你吗?”

“嘶,你这是希望我关天牢?”

“不不不!我就是怕......”

只是变个魔术,问题不大,你不是都没看出来我作弊吗?”

“那倒确实......”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我家楼下。在我们拥抱后分别转身的那一刻,我又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好像就是之前来找时祺的人......看起来她也是天上的人了,我躲在这儿听听他们说什么......我知道这样不好。可就如我一直不安的原因那样,尽管我没有读心术,但我隐约觉得时祺在对我撒谎,起码在“处罚”这件事上他没有同我讲实话,关于这一点我也早有准备。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实结局。现在的我已经有他有可能就此离开的我的觉悟,但我想知道我们能把握的时间还剩多少。

“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女孩问。

“再给我一个月。”时祺侧身对着她。

“既白,你别得寸进尺!我已经帮你拖了半个月了,再这样下去......”

“我知道。一千年囚禁。”

一千年!我使劲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尽管我猜如果他们想肯定是可以察觉我的存在的。

“你知道就好......我就问你,值得吗?”

“值得。”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我能知道原因吗?”

“红绫,你觉得神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维持天地秩序啊。”

时祺摇了摇头。“人间的秩序真的需要我们来维持吗?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千百万年,我们除了顺其发展外做过什么吗?降下天灾让他们自我更新?算了吧......作为愿望之神,我的责任就是真诚地祝福每一个向我虔诚许愿的人并帮助他们实现愿望。我是因为他们的期望和需要才存在的,不是为了统治他们而存在的,你懂吗?是她让我知道的。”

女孩没有说话。

“我知道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了。”我从没听过时祺以这种近乎哽咽和恳求的口吻说话。

“6月15号是你的最后期限。”说完女孩转身离开,像之前一样隐匿于夜色之中。

我蜷缩着倚着墙蹲坐在拐角阴暗处,连大口的呼吸此时都变成了危险举动——我感觉到时祺还没走,他逗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而我却在那个潮湿无光的小角落里沉默地悲伤着。时祺,你说话不算数呢。你不是说......我珍惜的人再也不会离我而去吗?一千年......是我的多少个轮回啊?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想象着,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

更难过的是,我无法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因为不会有人相信,也不会有人听,我只能自己消化情绪和一切“超自然现象”。

“一千年......那个时候太阳应该还在燃烧吧?”我开始说胡话了,眼泪流经太阳穴最终抵达床单。“时祺,如果真的只剩一个月的话.....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啊......我也会珍惜你的......”我想起外公去世时我也是这样的心情:没有极大的悲伤或凶猛的痛苦,仿佛我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故事的终章,已经失去了兴趣和激动。但他的离开就像肾病一样,虽然不会立刻要人命,但却会慢慢折磨病人,直到某一次急性肾衰发作彻底带走他的生命。这种情绪在凌迟我,美好的回忆愈是汹涌澎湃,我愈是感到自己在片片瓦解。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我已经学会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