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事难料

十万对于我和老王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对于医院来说却只是两三个月的医药费罢了,我怕这样下去老王会坚持不住,不单单只是身体上的....

之后的日子里,老王更加卖命的工作,因为老王深知,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还未等到天亮,老王就已经出门了,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只看到老王的身影,左手拿着铁铲,右手拿着扫帚清扫着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县城从北门扫到南门,从东边扫到西边,汗水早已打湿老王的衬衫,金黄色的云块散布在空中,越来越细,直到太阳慢慢从东边升起,老王才放下手中的活......

为了方便,老王还特意的准备了一个矿泉水瓶,然后用刀将矿泉水瓶的中间划开,矿泉水的下半部分装着咸菜,上半部分装着白米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个人坐在路边吃了起来,

接着,老王便慌慌张张的蹬着三轮车,挨家挨户的去收一些废书废纸,虽然废书废纸不值钱,但能赚一点是一点。

废书废纸收拾完后,又往工地那边走去....

当一抹光线照在地平线上时,整个青山县一下子明亮了很多,一家早餐店开门了,一个中年大叔正在吃着面,路两旁的小商贩推着小推车吆喝着,超市有人进进出出的,菜市如同往常一样早已人山人海,我坐上了第一班公交车,去往修车店。

“张嫂,听说你儿子考上了大学?

“可不是嘛,前天才拿到的录取通知书”

“哟,那可真厉害,哪像我家的那个现在在公司上班都好几年了,时不时的还往家里面打钱呢”,一个妇女说到。

“我儿子啊,就是喜欢乱花钱,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买东西,你看,这手镯就是昨天买的,就是颜色不怎么好看”

公交车上,几个中年大妈说了津津乐道,我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默不作声。

我在想,我都三十出头了还没有娶妻生子,中年大妈说的话我都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看着兜里面的这点钱,自己都养不活,只是想想就行了,更多的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有种感觉油然而生:“卑从心中起,万般不如人。”

傍晚,老王打来电话,说今天晚上加班,不能回来,去不了医院,让我帮他去医院看一下孩子,电话那头老王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老王也没有多说什么。

医院的病床上,孩子正拿着笔在画着什么....

“画的是什么呀,能不能给叔叔看一下”,我问道。

随即,孩子将画本递在我手里,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个是我......”孩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划着,

我笑道,“嗯,画的真好”———天空蔚蓝,骄阳正好,白云飘过,风过林梢,草地上,有三个人正在放着风筝。

我给老王发了一条信息,

“孩子情况很好,不用担心”。

回到家里,我瘫坐在沙发上,无意间,我背部好像搁到了什么东西,我随手拿出一看,是个很旧的小本本,是日记本,我猜应该是老王的,好奇心曲使我打开了日记本,一排排黑色的字迹有些缭乱,但还看得清楚,应该是前几天老王走的时候落在我这里了,

第一页“早餐一个馒头,一瓶水,一共三元,中午一顿饭7元,晚上不吃”

第二页“早上五点清扫大街,赚一百元,中午到下午,工地赚了一百五十元,晚上7点到1点搬运材料,两百元”,

第三页“今天工地的老板说我干事麻利,快当,加了一百元。晚上又加班多赚了五十”,

第四页“星期四在附近做临时工赚了四百元”

第五页“早上一桶泡面五元,中午一桶泡面五元,晚上一个包子,一瓶水两元.......”

第六页“.......”

日记本上记录着每一天的开支和工资收入,清楚到一块钱的早餐。我从第一页看到了三十页,老王从以前的一份工作到现在的三份工作,每时每刻都在工作着,没有人会问老王为什么这么卖命的工作,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他。

唯一的顶梁柱不能倒下,儿子是老王最后的希望,即使每天工作到很晚,老王也不敢说一句“我累了,”

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过,那把锁都开始慢慢生锈了,有了蜘蛛网,也没有接到过老王打来一个电话。

每次我去修车店的时候,我总在那天熟悉的街道停留,看着老王一个人默默的扫着地,等他走之后,我才离开,

一天干着三份工作,然而赚的钱却往医院送,钱只不过是在老王手里面多待了一下,还没感受到余温。

风里来雨里去,万家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为老王所等候,只有天空的繁星为老王照亮前行的路。

老王回来还是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

我在他屋里坐了一下,灯光下,老王两鬓飞霜,瘦削而蜡黄的脸上皱纹密布,青筋爆露的双手长满了硬生生的茧皮,我不敢相信短短两三个月老王眼神竟暗淡无光,竟如此的沧桑。

老王点着烟,说道:

“那天晚上,我回来的有点晚,下着小雨,我急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走,我看见路旁一个人坐在那里,全身湿透了,路灯有些昏暗,我走近一看,是个要饭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说到“大哥,行行好,给点.....”我心里面有些犯难,无奈,我只好把身上仅有的一百块给了他”,

“之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我笑嘻嘻的问道,

“没等我走出几米远,我回头,他起身就跑了,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我才发现我被骗了”

你真傻呀,你还真给了他一百块,这种骗钱的手段在这里都司空见惯了,

老王也笑了起来,两杯酒下肚后,老王便醉醺醺的睡着了,我也有些困意,突然,电话响起了,是老王的,是医院打来的,我连忙拿着手机往房间走去,

“喂,先生,您好,这边需要交一下化疗费”,

“多少?”我问道,

“四百三十六元”电话那头回答到。

看着熟睡的老王,我不忍心叫醒他,于是我悄悄的把自己的钱给医院打了过去。

窗外,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巴似的蓝色磷光,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好大一会儿才渐渐消失,

霓虹灯闪烁着,把这个城市照了个通亮,想起老王的事,我感觉什么都来得及,却又感觉什么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