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放肆

到了未央宫，沉水碧倒是分外自在，自顾便派了弱柳等人去领了贴身伺候的月朗星稀等人，也不顾未央宫中人的冷淡与白眼，挑了个空殿便自行搬了东西住了进去。

简直是活脱脱的“厚颜无耻”四个大字。

扈皇后的女官妙云亲自为沉水依安排了后事，扈皇后悲痛万分，倒也的确是没心思理会悠哉跟来未央宫中住下的沉水碧。

其实沉水依骤然身死，扈家长子下落不明，扈皇后忙着暗中搜寻扈羊下落，反倒是沉水碧过的悠哉，扈皇后偏生又动不得她，沉水碧倒也识趣，任由扈皇后在宫中如何泄私愤也不曾出现在她跟前，这样过了半月也算安稳。

只是此事私下闹的再大，面子上，却终归是要瞒着凌夕的，无论扈皇后有意无意。

一来是宫宴上沉水碧惊艳亮相，又是身处众帝姬之首位，落在凌夕眼中，自然会以为她便是嫡出的帝姬，而真正的嫡出帝姬被活活吓死不说，甚至未曾出现宫宴上，若此事当真落入凌夕耳中，不引起慕燕两国起纷争才怪！

而二来，便是扈皇后恨沉水碧入骨，自然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沉水碧，毕竟如今的慕国乃是燕国恩人，嫡出的帝姬出身高贵，自然是比旁人更有可能会被送往慕国和亲的。

眼下折了个沉水依已是木已成舟，既如今动不得沉水碧，如今千辛万苦铺好的路她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那边妙云忙进忙出不知多少个日夜未曾颌眼，眼下大片的乌青瞧一眼都看得出那透之而出的疲惫。

屋中，扈皇后也瘦了一圈，地上皆是散落在地的碎片，显然方才扈皇后才发泄过，桌上的食物半点也未曾动过，显然扈皇后眼下还未曾走出丧女之痛，自然全无胃口。

妙云绕过碎片，小心翼翼地绕到扈皇后跟前跪下，犹豫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扈皇后疲惫道：“讲便讲，不讲便罢了，说这一句是做什么？”

妙云连忙道是，接着伏倒在地，道：“娘娘，奴婢细细地打探过，原本伺候帝姬的那些宫婢太监前些日子莫名都出了事，听闻还是春莺说，此事乃是咱们帝姬的吩咐……帝姬梦魇并非一两日，奴婢斗胆猜测，此事，会不会是有旁人有意为之……？”

她话说的小心翼翼，可扈皇后还是“嚯”地起了身来，狠狠拂落了桌上的碗筷。

沉水依毫无预兆的身死显然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细细想来也是，原本好好的女儿，就因为她意图用沉水碧做这个替罪羊，便害的沉水依连连梦魇最后甚至在梦中被活活吓死，自然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然而单是沉水碧那日的无声言语，便知此事环环相扣，只怕没有一处不是沉水碧的手笔！

只怕春莺在燕兴帝前公然指认沉水碧害死了百衣帝姬之事甚至都有可能是一早设计好的！

否则哪里莫名冒出个春莺来深受沉水依的器重，否则为何百衣殿中的宫婢都不见了踪影，否则了，丽妃又怎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刚好出现，救走了春莺？！

这桩桩件件，环环相扣，到头来，却半点破绽也未曾露出。

她乃是一国之后，竟会被沉水碧一个黄毛丫头玩的团团转，竟全然无法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成何体统？！

正气的心口胀痛，那边贴身宫女忽然入门而来，道：“娘娘，不……”

扈皇后脸颊微抽，咬牙道：“如此慌张，成何体统？！你，快去派人，递密信给——”

“呦，母后这是想递密信给谁啊？”

忽有咯咯笑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有人不顾宫女阻拦迈步入门。

娇憨稚童旁若无人跨门而入，自顾坐在了侧位上，撑着脸颊慢悠悠道：“怎么，见了本帝姬竟也不知上茶来？”

嚣张如斯，竟是丝毫也不加以掩藏半分！

扈皇后转头看向方才气喘吁吁进门的贴身宫女，宫女羞惭地低下头去，道：“奴婢方才便是想说，承贤帝姬闯进来了。”

妙云大惊失色，道：“糊涂东西，帝姬前来，为何不通报？！”

沉水碧翘着兰花指自顾拿起茶杯，娇声道：“呦，我倒想看看，谁敢？”

她递了个眼神给月朗，月朗一甩拂尘，星稀等人便不由分说将众宫女推出了正殿。

其实若是寻常，沉水碧也不敢对皇后这般嚣张，奈何如今扈皇后因女儿之死乱了分寸，燕兴帝那边，宋淑又正得宠，宫中帝姬多如牛毛，没了一个沉水依于燕兴帝来说又算的了什么？总归也不能继承皇位，倒不如多纳几个妃嫔更为要紧。

而宋淑跟沉水碧早在宫外就结成了同盟，又是沉水碧一手献给燕兴帝的，莫说眼下碍于扈羊的死因扈皇后无论出了何事也不敢闹到燕兴帝跟前，就算她当真说了什么，宋淑也自然会颠倒黑白，绝不让扈皇后好过。

扈皇后自然不会蠢到做这样吃力不讨好之事。

因此眼下沉水碧再嚣张，扈皇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可私下里无隔墙之耳，那么说什么做什么自然不必担忧。

倒是比蒙着面具要轻松。

沉水碧撂下杯子，欣赏着扈皇后的脸色，道：“母后的脸色可是不好看的很呐。”

她递了个眼色给阿蛮，阿蛮便领着身后侍婢尽数离开，屋中便唯剩皇后与沉水碧两人。

皇后冷笑道：“你倒是有胆子，杀了本宫的女儿，竟还敢在避着侍女同本宫共处一室。”她上前一步，捏住沉水碧的下巴，盯着她眼睛的目光分外瘆人。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沉水碧笑道：“自然是怕的，所以，儿臣便吩咐了月朗，若两刻钟后，儿臣还未从这扇门中走出去，便去请父皇来此探望探望儿臣，看看儿臣这个同四姐姐之死毫无半点关系的帝姬为何会骤然暴死——那么想来，四姐姐为何会因做贼心虚而频频梦魇的缘故，旁人也会一清二楚了。”

听到做贼心虚四个字，扈皇后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