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潘多拉的嘱托

1.兄妹

沁人心脾的空气拥抱了蒙查查，他回来了！回到了黑森林！

雨已经停了，天边微微还有些亮色，太阳就要下山了。一只乌鸦还是什么鸟拍打着翅膀从头顶飞过，扑棱棱，声音如此清晰，更让蒙查查觉得刚才的经历是那么不真实。

是在做梦吧？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好疼！”手心里的伤口立刻传来了痛感，一瞬间，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口硕大的青铜棺材。

不是梦。

蒙查查呆若木鸡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摇摇头，筋疲力尽地向山下走去。

“全都是那丫头不好……”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埋怨着。

相比起之前没头苍蝇的状态，这次下山异常顺利，大概二十分钟后，他就看到了山脚下的小木屋，甚至看到了他的探险家老爸蒙大奇——他正靠在门上，焦虑地抽着烟。

“爸！”蒙查查大叫。

“查查！”蒙大奇把烟一丢，几步上前，一胳膊肘把蒙查查夹在了腋下，另一只手像钻头那样钻着他的脑袋。这是他平常惩罚蒙查查时的惯用招式。

“野小子，玩到下雨还舍不得回来！急死我了！”

“老爸轻点，疼疼疼……”蒙查查夸张地叫着，安心的感觉更加强烈：他是真的回来了！

蒙大奇松开了淘气的儿子，蒙查查趁机溜进屋子。

“诺诺呢？”蒙大奇跟着他一起进屋，急切地问道。

“什么？”蒙查查用毛巾擦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你妹妹啊，你们不是一起出去？”

“没啊，就我一个人。”蒙查查说，“她不在家？”

“不在。你走后不久，诺诺就跟出去了。她说把你喊回来做作业。”

蒙查查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胡乱抓起一大杯热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在从黑森林进入那个神秘的庄园一刻，他好像是听到过什么声音，好像，有谁还抓了他一把。难道，那是许诺诺？

蒙大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行，我得出去找诺诺。你呆在家里千万别乱跑，听到了吗？”

蒙查查点点头。

蒙大奇走到门边，顿了顿，又说：“诺诺回来，你们就别再闹了。有点儿哥哥的样子！”

“你自己小心。”蒙查查扭过头，闷闷地说。

蒙大奇一走，蒙查查就哗啦一声瘫在了椅子上。好累，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胃里有什么在翻江倒海。

五岁以前，蒙查查和许诺诺的关系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形影不离。许诺诺就像是蒙查查的小尾巴，哥哥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蒙查查翻开书，她就要哥哥给她讲故事；蒙查查写字，她就赶紧拿一张纸在旁边画画；蒙查查要上幼儿园了，许诺诺闹着也要上，没办法，俩兄妹只好成为了同班同学……

那样的好时光，在蒙查查五岁生日之后就结束了。爸爸和妈妈离婚了。诺诺被妈妈抱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子。当汽车渐渐驶远的时候，一直以小男子汉自居的蒙查查嚎啕大哭……

等到再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七年了。蒙查查十二岁，许诺诺十一岁。哦，许诺诺本来叫“蒙诺诺”的，可是再出现在蒙查查面前，她就只是“许诺诺”了。

改变了姓氏的许诺诺，还有许多别的东西也变了。她已经是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小美女了，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又有隐隐约约的骄傲。

在这七年里，蒙查查在普通的小学里读着书，成为了班上驰名的“孩子王”，成绩一般，胆量一流，没少被找家长。许诺诺则在一所名牌大学的附属小学里成长，成绩全年级第一，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活动，奥数作文英语演讲钢琴甚至芭蕾舞比赛，她都是第一名。

一开始听说这些，蒙查查很为自己的妹妹高兴，但是，随着这样的“听说”越来越多，蒙查查渐渐高兴不起来了。

“诺诺得了全市作文比赛一等奖！”——“哦。”

“诺诺自编自跳的孔雀舞获得了小学生才艺表演第一名！”——“哦。”

“诺诺今年又是三好生。查查，你看看你……”——“我怎么啦？我可不乐意为了当三好生，就去拍老师马屁！”

今年暑假，离婚后就跟妈妈形同陌路的蒙大奇，忽然带着许诺诺出现在他新买下的山脚小屋里。蒙大奇解释说，因为妈妈要出国考察，所以让许诺诺跟他们过一个暑假。七年没见，当蒙查查看到自己这个漂亮聪明的妹妹时，竟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蒙查查把小时候他们爱看的漫画递给许诺诺，看着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说：“没想到吧？”许诺诺点头：“是啊，真没想到你现在还在看这种东西……”

蒙查查因为淘气被蒙大奇唠叨，他私下悄悄跟许诺诺埋怨：“瞧见没？老爸是越来越啰嗦了。”许诺诺点头：“是啊，谁叫他有个你这样的儿子……”

蒙查查对许诺诺吹牛：“有朝一日我要去南极探险，还要抓一头凶猛的北极熊！”许诺诺冷笑道：“南极怎么会有北极熊？南极只会有逞能的狗熊！”

……蒙查查郁闷地发现，许诺诺忽然变成了一个挑刺高手，几乎他每说一句，都能招来许诺诺毫不留情的挖苦！虽然他知道女孩子总是容易比男孩子更早成熟，但他怀念的是那个崇拜他的“小尾巴”啊！

这天下午，许诺诺像往常一样，趴在书桌前做暑假作业，蒙查查扭扭捏捏地站到她身后，装出不经意的口吻说：“天气这么好，正适合去森林里溜达溜达呢。小宅女，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

“你暑假作业做完了？”许诺诺头也不抬地问道。

“现在离放假结束还有几十天呢！”蒙查查不满地抗议道，“最后一天写也来得及啊！”

“最后一天写！”许诺诺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以为你是天才啊！就你的学习能力，我建议，还是笨鸟先飞，立刻动笔吧！”

这不是许诺诺第一次讽刺蒙查查学习差。可是今天，蒙查查觉得特别生气。压抑了好几天的不满突然爆发了，他用手使劲儿砸了一下书桌，大声地叫道：“不去就不去！你自己宅一个暑假吧！”

他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风一样地穿过走廊，风一样地从正在收拾院子的蒙大奇身边跑过，不顾爸爸的叫唤，向那后来带给他无限恐惧的森林奔去……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蒙大奇和许诺诺还是没回来。

“死丫头，难道她当时真的一直跟着我？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蒙查查气愤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没法再等下去了。那座神秘的庄园，那口不知装着什么的青铜馆，又在他的眼前浮现。蒙查查扔下毛巾，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