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雨都记了起来,往日痛苦的回忆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她的脑袋痛得像要裂开,紧抱着脑袋咬着牙强忍着,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将她的贴身衣物都打湿了。
齐王慌了神,抱着陈楚雨不停地呼喊着她名字,可是陈楚雨却像是着了魔怔,伸出手死命地推开齐王,蜷缩在棉被里,瑟瑟发抖。
天已蒙蒙亮,齐王整宿没有合眼,陈楚雨折腾了一夜,像是累极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齐王看到陈楚雨睡着了,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云萝一大早就派侍月过来问候,听说陈楚雨的病情很不好,早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一夜之间虚脱成这样的陈楚雨,云萝心痛万分,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害了她。
云萝看着满脸憔悴担忧的齐王,知道他守了一夜,连忙劝他下去休息。齐王却是摇了摇,眼睛一直看着陈楚雨,柔声说道:“若是楚楚醒来看不到我怎么办?我不能离开,她现在是最需要我的时候!”
“那你也吃些东西,否则陈姐姐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该心疼坏了!”云萝轻声劝慰着齐王,顺手递过来一碗粥。
齐王现在完全没胃口,摇头拒绝了,只是痴痴地看着陈楚雨,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楚楚你快点醒来告诉我,天大的事我陪着你受着!”
云萝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去把周亭喊过来,我有事找他!”云萝出了院门就对着侍月吩咐起来,侍月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开,云萝犹疑了一下,又喊住她,“等等!算了!”
侍月一脸的莫名其妙,伸手挠了挠了脑袋,可是又不敢询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云萝的身后回了若水阁。
没想到了,到了晌午的时候,云萝正在用膳,侍月急急忙忙跑进来,开心对着云萝说道:“公主!陈姑娘醒了!高热也退了!”
“真的吗?”云萝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追问。
“真的!起来就喊饿了!这会儿子殿下正吩咐人煮东西呢!什么事都没有了!”侍月说道。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幸好没事!我去瞧瞧她!”云萝说着就起身,午膳也顾不上吃了,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
云萝刚进门就撞见齐王正在喂陈楚雨吃东西,陈楚雨看到云萝进来,满脸羞涩,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微红,愈发显得惹人怜爱,楚楚动人。
“可算醒了过来,陈姐姐,你不知道殿下有多担心,整宿整宿地陪在你的身边!”云萝坐下来故意打趣地说道。
齐王轻咳一声,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陈楚雨,二人四目相对,却是急忙都低着都笑了起来。云萝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站起来拽着陈楚雨的衣袖,娇声娇气地说道:“等陈姐姐过了门,殿下还怕看不够!”
“云儿,你又胡说!”齐王笑着嗔怪道。
云萝不理他,看着陈楚雨,欲言又止,陈楚雨笑着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你一直盯着看?”
“没……没有!”云萝连忙回道,沉默了一会儿,云萝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陈姐姐你昨天可是把我们吓坏了!”
“什么?”陈楚雨一脸的迷茫,看看齐王,又看看云萝,“我昨天怎么了!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陈楚雨此话一出,连齐王也是惊讶万分,忍不住问道:“你昨晚说了一夜的胡话,都快把我们急死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萝听到齐王这样问陈楚雨,一时有些担心,连忙去看陈楚雨,陈楚雨却皱着眉头,使劲儿地回想,可是脑袋一片空白,全然不记得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自嘲的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云萝吃惊地看着陈楚雨,陈楚雨还在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云萝生怕她真的想起什么,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嗐!能有什么大事,想不起来才是常有的,我每次生病也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云萝说着又假装咳嗽了一声。
陈楚雨听到云萝的咳嗽声,连忙关切地问道:“云儿!你身体不舒服吗?让太医瞧了没!你身子一向弱,可不能生病呀!”
“我好着呢!这些天奶娘天天逼着我喝姜汤,想生病都难!”云萝立马笑着说。
“刘嬷嬷也是为了你好!你真得好好听她的话!”齐王也笑着附和道。
看到陈楚雨完全没事了,云萝反而更加不安了,回了若水阁,全然没了胃口,奶娘好说歹说,吃了一点点心,便捧着一本书发起呆。连明婵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
明婵看到云萝将书本颠倒着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公主!你的书本拿反了!”
云萝这才惊觉,连忙拿正,胡乱翻了几页,最后叹着气将书本扔到桌子上,眉头紧锁地看着窗外。
“公主有心事,怎么唉声叹气的?”明婵端了一杯热茶放到云萝的手中,立在一旁小心问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烦得很!”云萝心烦意乱的,不耐烦地打发众人离开房间,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想心事。
此刻,云萝心中又开始纠结,到底该不该将那件事告诉陈楚雨,若是告诉陈楚雨,会发生什么,云萝也无法知道,若是不说,她就此忘记昨天的事情,安心嫁给齐王,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白夜还能拿陈楚雨怎样。这样胡思乱想着,云萝也开始头痛了起来。
在床上躺了一两天,陈楚雨的身子好了起来,虽然齐王再三叮嘱让她多休息,可她整日躺在床上,四肢都快废了。
接连几日秋雨连绵,天终于放晴,长空如洗,秋意正浓,陈楚雨的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到了夜间,阖府皆入梦,圆月升入中空,月光亮晶晶的撒下来,似是一片白银。
陈楚雨推开窗外,外面月色正好,虫鸣声此起彼伏,寒气涌进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连忙披了衣衫,提了灯笼走出了房间。看到这样好的月色,陈楚雨的兴致不由大起,当下又穿了一件衣服,提了灯笼出来。
长廊曲折回转,灯火摇曳,月光落下来,庭院似是白昼一般,陈楚雨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提着灯笼,缓缓穿过长廊,直奔着花园去了。
“小雨!”一声轻唤忽然从陈楚雨身后传来,陈楚雨微愣,随后定在了原地,似是做梦一般,那一声“小雨”这么多年了再没有人这样唤过自己。陈楚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一声“小雨”轻轻地唤过来。
陈楚雨不敢回头,生怕这个梦醒来,咬着嘴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接着问道,始终是柔柔的,就像是从前一样。
“我叫陈楚雨!”陈楚雨颤抖着回答道,那些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如同被打开的魔盒。
“你父亲叫什么?”那人的声音略有些颤抖,继续追问着。
“我父亲……我父亲叫陈小六!”陈楚雨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最后几个字。
“不!你姓楚!你父亲不是他,我认识陈小六,更认识你的父亲!”身后的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对!我姓楚,叫楚雨瑶,我父亲是陈国的丞相楚祐之,我是她的女儿,陈小六是我的义父!”陈楚雨在一刹那之间泪如雨下,几天前在红叶寺碰见的白衣男子,他的身影一下子涌入陈楚雨的脑海中。
“苏远哥哥!”陈楚雨再也忍不住了,猛然回头,任凭眼中的泪水肆意滑落,可是身后早已没了那个人的身影,陈楚雨绝望地看着空荡荡的长廊。
一片云朵飘过,遮住了圆月,原本明晃晃的庭院瞬时一片漆黑,蟋蟀隐在草丛中扯着嗓子拼命叫喊着,吵吵闹闹的。
陈楚雨瘫倒在地上,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灭了,她痛苦地想要哭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那种撕心裂肺地疼痛蔓延到全身,就连呼吸一下都让人感到窒息。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出来!”陈楚雨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喘着粗气,发疯一般在齐王内找寻着。
“苏远哥哥!苏远哥哥!”陈楚雨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
守夜的小厮听到陈楚雨的声音,急忙叫醒了齐王殿下。齐王来不及穿衣就跑了过来,看到魔怔一般的陈楚雨,赶紧跑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陈楚雨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苏远的名字,这次齐王听得真真切切,急忙问道:“楚楚,你怎么了,我就在你身边”
“不!你不是他!苏远哥哥!你为什么不见我!”陈楚雨还在哭喊着,可是寂静的庭院无人回应。
“苏远是谁?你说呀!”齐王忧心忡忡地抱着陈楚雨,陈楚雨只是不停地啜泣着,蜷缩在齐王的怀中不说话。
云萝因为心里装着事情还没有睡去,才躺下侍月就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嘴里嚷嚷着陈姑娘的魔怔又犯,在院子里又哭又喊,殿下这会抱着她回房间了。云萝听闻大惊,连忙起身,赶紧让明婵侍奉着穿衣,也顾不上夜深露重就要去瞧瞧陈楚雨。
明婵眼见着自家主子对一个下人这么上心,不免嘟囔了一句:“有殿下陪着呢!公主何苦赶过去招眼!”
“你知道什么呀!殿下那能知道陈姐姐心中想的什么!”云萝催促着明婵快点,忽而察觉到明婵话语中的不满,盯着她看了两眼,终究没有追问下去,穿戴好后,只是带着侍月出去了。
齐王慌得不行,不论他怎么询问,陈楚雨只是摇头哭泣,对他的话更是半不理会分,看到云萝进来,齐王如遇救星般,急忙把她拉上前,急急问道:“云儿,楚楚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真是急死个人!”
“你问陈姐姐什么了?”云萝也好奇起来,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陈楚雨。
“我问她苏远是谁,她不肯说,可是我明明听到她在喊苏远的名字,还有她前两天生病的时候,也在喊这个名字,我听得真真切切的,这次肯定不错。苏远究竟是楚楚的什么人啊?”齐王说着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他隐约觉得这人在陈楚雨的心中极其重要,他们相识十几年了,陈楚雨把她的身世都告诉了他,可唯独这个苏远,陈楚雨对他只字未提,如今这个名字又是这样让陈楚雨着了魔一般,他心中便不安起来。
“苏远?”云萝轻声念道着,心中有些纳闷,这个苏远和白夜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个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如果真是,那么陈楚雨已经和白夜见过面了,这下真是糟了,想瞒也瞒不住了。
云萝看到齐王焦急的模样,又看了看陈楚雨颓废的样子,叹了口气,世人终究是逃不过一个情字而已!如今能做的就是不让齐王知道陈楚雨与白夜之间的关系,只要陈楚雨嫁给齐王,她不信白夜还能把人抢走!当下安慰齐王道:“或许是陈姐姐亲人吧!殿下也不必多心,你先回去休息,这里还是让我照看着吧!”
“楚楚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回去!”齐王眉头紧皱,摇头不愿离去。
“你留在这里,陈姐姐可愿意理你,说不定陈姐姐愿意和我说呢!”云萝有些生气地说道。
“楚楚愿意和你说吗?”齐王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不信啊!”云萝笑着说道,随后走到陈楚雨耳边说了一句,陈楚雨立马转身抓住云萝的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我说了吧,陈姐姐愿意和我说,这毕竟是我们女孩子的私房话,哪能让你们男人听见了!你就快出去吧!”
陈楚雨听到云萝这样说,连忙用手帕止了泪水,低声哽咽着对齐王说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回房休息吧!这里有云儿呢!”
齐王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侍月推搡着送出了门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了房门,侍月在门口守着,一副谁也不让进的架势,齐王无奈,只得满面忧愁的回房去了。
云萝知道瞒不住了,只得一五一十将白夜嘱托的话转交给陈楚雨,陈楚雨听完,脸上的激动之情掩盖不住,声音颤抖地说道:“他没死!他真的没死!白夜就是苏远哥哥!苏远哥哥回来了!”说着又哭了起来,一想到那晚白夜夜闯齐王府,身受重伤,又立马担忧的追问云萝,“他那晚受了伤,要不要紧!”
“他没事,中的毒早就……”
云萝的话没有说完,陈楚雨瞪大眼睛,抓着云萝的手着急又问:“他中毒了!有没有解药!”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陈姐姐,他没事,你听我说,他好的很,早就服过解药了!”云萝急忙安慰陈楚雨,可是陈楚雨还是泪眼汪汪。
“云儿,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陈楚雨呜咽着说道。
“那个苏远和姐姐你是什么关系?”云萝在陈楚雨稍稍平静的时候,终于问出来这句话。
“他是陈国镇远将军的长子苏远,他还有一个妹妹苏离,我们还未出生的时候两家就结了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梅,如果不是陈燕那场战争,我现在要嫁的人便是他了!人们都说他死了,死在那场战争里,我也以为他死了,可是现在他回来了!”陈楚雨睁着大一双眼睛,凄凄哀哀的哽咽道。
云萝一时不知怎样安慰她,心中却早已乱成一团麻,若是殿下知道会怎样,自己日思夜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任谁也无法冷静下来,何况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云萝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其实她是最不希望白夜出现的人,齐王殿下心里没有她,只把她当做妹妹一样对待,而她又带着别的目的进入北燕,心中本就怀着对齐王愧疚,促成齐王和陈楚雨的婚事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点弥补。
“云儿,你知不知他现在在那里,能不能让我们见上一面?”陈楚雨抓着云萝的手,急切地看着她,迫切地希望云萝能让他们二人见上一面。
“这个……”云萝吞吞吐吐的,白夜只让她捎带那一句话,并不曾告诉她居住在那里,所以很是为难的看着陈楚雨。
“我只见上一面,只一面,求你了!”陈楚雨眼含泪水的看着云萝,说着就跪下来给云萝不停的磕头。
云萝一惊,连忙拉着陈楚雨起身,满怀歉意的对着他说道:“他没有告诉我他在那里住着,若是他真想见陈姐姐,何苦两次都不敢与姐姐相认呢,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啊!他不愿意见我,为什么?为什么?”陈楚雨闭上眼睛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她想不明白,既然不愿意见她,为什么要两次和她搭话,陈楚雨伏在枕头上,小声哭泣着。
这几天陈楚雨流了多少泪,眼睛都哭红了,可是苏远哥哥真就这么狠心吗?他为什么不愿意见她,是因为她要嫁给齐王了?他怨她违背了他们当初的誓言?
云萝看着哭成一团的陈楚雨,眼中也是涩涩的,对着陈楚雨坚定的说道:“陈姐姐你放心,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当面和你说清楚!”
陈楚雨听到这句话,连忙擦了眼泪,拉着云萝的手连连点头。云萝看着陈楚雨这幅可怜的模样,知道这样做虽然有些对不起齐王殿下,可是眼下别无他法!
云萝这才苦口婆心地劝完陈楚雨,刚回到若水阁,一进屋子,就看到齐王坐在那里,看到云萝进来,立马起身上前,追问陈楚雨的情况。云萝看到齐王满脸忧心的样子,知道今晚若是不说出一个理由来,怕是谁也别想睡了,只得编了一个谎话哄他。幸好齐王没什么心眼,还真的信了,最后才在侍月的催赶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若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