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保：势若惊雷 轻取广州

宜春休整，剑指华南

1949年元月和平解放北平后，我四十三军即奉命同四十军作为南下先遣部队，并肩作战，携手前进，强渡长江，追歼敌军。经过长途行军，边走边打，于1949年7月中旬进入江西省宜春地区。根据上级指示，我一二七师驻宜春以东的浦沙江街一带休整待命。

此时正值夏秋三伏季节，天气炎热，空气潮湿，部队指战员绝大多数来自北方，由冰天雪地的东北来到江西，不适应南方气候和水土，许多人患了疾病如疟疾和肠胃病；加之军旅劳顿，对南下作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针对上述情况，我一二七师党委决定，利用部队休整时间，抓紧进行战前的军事和政治训练。一是召开各种会议，对渡江前后的行军作战进行战评，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二是开展三查活动（查思想、查工作、查作风）激发干部战士斗志，树立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思想；三是结合敌情、气候等条件、集训干部、补充兵员、精简骡马、进行适应性的训练。通过近两个月的休息，部队的政治思想、阶级觉悟明显提高，人员马匹体力有所恢复和增强，基本消除了对南方气候不适应的畏难心理、增强了战斗意志，坚定了打到华南去，解放全中国的信心和决心。

在此基础上，师党委召开了士兵代表大会，表彰和奖励了一批作战先进单位和功臣模范、传达了上级指示，发出了向广东进军的动员令，全师上下群情激奋、热血沸腾、战斗情绪空前高涨，纷纷表决心上请战书，表示要奋勇作战，为祖国为人民再立新功，使这次大会成了立功创模的誓师大会，全师上下斗志旺盛、齐装满员、兵强马壮，昂首阔步地作为四十三军的前卫师，奉命于1949年9月10日由宜春地区出发，于当月26日进到南康地区待命。

赣州会议，明确方针

部队到达指定地区后，我和政委刘锦屏提前由吉安赶到赣州，参加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政委赖传珠召开的赣州作战会议。这次会议，传达了中央军事委员会关于向广东进军的作战方针，部署了我军的行动计划。邓、赖首长指示：我第四野战军进军中南、消灭反动派、解放全中国，对全局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当前必须充分利用湖南省程潜、陈明仁宣布起义的有利时机，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进而歼灭广东之敌，夺取广州，当时的作战原则是：先解放韶关、广州，而后对广西进行战役迂回。

兵团首长根据敌情通报指出：蒋介石军队在宝庆、衡阳、韶关、广州之线，部署约20万兵力，正在构筑弧形防御工事，企图阻止我军前进，美帝国主义亦将大批援蒋的军事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广东、广西，以达长期盘踞中南的目的。当时广东省共有敌军3个兵团、13个军、31个正规师、5个保安师，共约15万余人，重点在曲江、始兴、翁源、广州之线。据此，四野首长决心同时发动广东和衡宝战役。以十五兵团四十三军和四十四军，配合二野四兵团和两广纵队，全歼广东境内之敌，解放全广东。四兵团陈赓司令员分析判断，估计敌在曲江、广州与我军决战的可能性不大，而坚守广州或西撤广西的可能性较大。四十三军根据以上作战原则提出：敌三十九军驻马坝、大坑口、新江墟、始兴各有一个师；敌五十军驻英德、大镇、桥头、新丰各有一个师。估计敌在我大军压境之下，可能向广州方向逃跑。因此，我军必须实行精简骡马，轻装前进，采取长途奔袭合围、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方针，四兵团于10月8日围攻曲江。四十四军亦于8日进至三华镇，向英德、广州方向推进，四十三军在四兵团围攻曲江的同时，完成对始兴、新江墟敌两个师的奔袭合围，歼敌后向广州进军，各部队均于9月30日由南康出发，以急行军经梅岭关（广东的门户）、始兴、翁源、花县向广州攻击前进。

长途跋涉，斗志高扬

我师接受任务后，立即着手向广东进军的一切准备，并于9月30日仍作为四十三军的前卫师，由南康出发跨越广东门户——梅岭关、南雄、始兴、翁源，长途跋涉在大庾岭和滑石山脉里，日行军100余里。行军中贯彻了军提出的爱兵、爱民、爱马的“三爱”活动。全师部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坚决响应师党委提出的“为解放华南最后一个大城市——广州而奋勇前进”的号召，始终以饱满的情绪，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团结互助、勇敢战斗的精神。部队在行进途中，不仅受到了赣粤边界老苏区人民的热烈欢迎。而且传达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毛泽东同志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的特大喜讯！全师指战员都忘记了长途跋涉的疲劳，欢呼雀跃，口号震天，纷纷表示：要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勇敢地打到广州去，消灭一切敢于抵抗之敌，埋葬蒋家王朝，以实际行动庆祝新中国的诞生！

10月9日，经过一昼夜的行军，部队正路过翁源县时，突然看到迎面从前方赶回来的侦察连长李世印，带着骑兵班和地下党员，押着两名刚捉到的俘虏来向我报告：据侦察，前面佛冈县、花县有敌人据点，是敌三十九军一〇三师的三〇七团（号称钢铁团），全副美械装备，共2000余人（包括地主武装百余人），已占领佛冈河（潖江支流之一）两岸山地，并构筑了较坚固的工事和地堡，准备死守。我师根据以上情况立即决定：一面将情况及时报告军部，一面命令部队跑步向佛冈前进，尽量接近敌人，迅速查明情况，首先分割包围歼灭该敌，而后继续向广州进攻。

歼灭守敌，夺取佛冈

部队10月9日夜到10日下午4时，急行军140多里，进到距县城十余里的岗江下、龙水井地区，因有敌情顾不得休息，只限在一小时内喝水、吃干粮和做战前的动员准备工作。这时，师团主要指挥员都集中在警卫连及骑兵侦察排抢先占领的251.6高地，进一步了解敌情，查看地形，并继续审问俘虏，令其手指现地，如实报告所知敌情，通过察看，判断敌三〇七团主力在佛冈河的196、139.8高地地域，小坑东北194.1和125高地可能是敌二营。此时敌也发现我军主力逼近，但天已黑，未敢轻举妄动。

佛冈县是去潖江口火车站、花县、从化、广州的必经之地，是广州外围的重要掩护据点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我师必须歼灭该敌，夺取佛冈。师决心：各部队要利用夜暗，发挥我军近战夜战之特长，迅速对敌实施分割包围，力求全歼当面之敌。具体任务是：

三七九团经大田、小坑直插城西南，首先切断敌人向花县、广州方向的退路。

三八一团以主力两个营从左侧经何屋村、大琴脑，直往南穿插至石角老城，并求得与三七九团部队取得联系，协同作战，将敌全面包围。

三八〇团从敌正面进攻，首先歼灭196高地之敌，然后向张田坑、139.8高地敌主阵地压缩。

师指挥所在佛冈以北的185高地。三八一团的一个营和师警卫营，作为师的预备队，在师指南沟隐蔽待命。

潖江地区少数游击队员在地方党带领下，分别到各团做向导并参加战斗。

师命令各团在完成包围后，要积极向敌进攻，防敌突围。

11日上午9时，师指陆续接到电话报告：各团均按时到达指定位置，三七九团已歼敌一个加强连，三八一团已占领老城并歼敌一部。三八〇团已占领196高地歼敌一个排。各团都有俘获，自己也有伤亡。敌被我包围在各制高点上，利用既设阵地进行顽抗，而我师部队经山间泥泞小道远距离奔袭作战，相当疲劳，加之师山炮营及炮队的山野炮团尚未赶到。据此，师命令各部队继续做好总攻前的一切准备，特别要选好突破口和炮兵发射阵地。同日，师指挥所往前转移到139.8高地以北千余米的无名高地。

上午10时过后，我们在指挥所阵地上，远远地望到了我们的炮兵指战员，正赶着骡马连推带拉地拼命往前赶，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是我师炮兵营营长徐万友和炮纵某师副师长黄登宝（现已去世），他们快马加鞭地跑向师指阵地。我们彼此问好，互祝胜利！并在现场当面介绍了敌情、地形等情况，请他们选择炮兵射击阵地和需要准备的时间。炮兵的具体部署是：师山炮营主力两个连归三七九团指挥；另一个连（连长李占标）归三八〇团直接指挥；炮纵的野榴营一时赶不上来，山炮营很快跟上来之后在185高地展开。同时商定了步炮协同动作和发起总攻的时间。

10月11日15时，我师在佛冈地区向敌发起了总攻。当炮纵副师长黄登宝准时发出了红色信号弹后，在我强大的炮火支援下，经半小时激战，迅速突破了敌139.8主阵地，然后部队向敌地堡发起冲锋。由于种种原因，第一次冲锋未能奏效。在两门山炮的抵近射击的火力支援下，又组织了第二次冲锋，很快地攻克了敌人的核心地堡，顿时敌人全线向152和194.1高地溃退，我部队对残敌跟踪追击，与三八一团主力配合，一举攻克了县城和城南的佛冈村。三八一团主力和三七九团部队，在我炮纵山炮营转移到139.8新阵地时，集中所有火炮支援下，攻克了敌194.1和125两高地的外围阵地，歼敌二营一个连之后，正组织对两高地进攻时，我野炮营赶上来了，在炮火的全力支援下，三七九团迅速突破了敌二营阵地。该团二连连长白云生率领的突击队，首先夺取了敌一号碉堡，七、八连反复两次与敌人拼刺刀手榴弹，白刃格斗，终于攻克了敌二、三号碉堡。至此，当日17时，全歼敌三〇七团，佛冈战斗胜利结束！

此次战斗使用了两个小时，毙伤敌团长以下官兵500多人，俘敌副团长以下官兵1000余人；缴获各种枪炮千余支（门、挺）及大量的弹药和大批军用物资。这次战斗的胜利，是我师各级指战员坚决贯彻执行了毛主席的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等一系列作战原则，做到了情况明、决心大。也是全体指战员英勇善战，不怕牺牲，前仆后继，勇敢杀敌，充分发挥了我军猛打猛冲猛追和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精神所取得的。同时也是与炮兵部队强大火力的有力支援以及地方党和人民、游击队的直接支援和配合分不开的。

乘胜追击，解放广州

在佛冈战斗刚要结束时，我们又奉军部命令，继续向花县、广州急进。部队迅速集结，师决定按三八一团、师直、三八〇团的序列，沿花县、从化之间的公路继续追剿溃散之敌，直插广州市。三七九团带领各团留下的收容队，负责收容伤员，掩埋烈士，押解俘虏，打扫战场，而后追赶师后尾跟进。

在我师与佛冈之敌激战同时，一二八师从佛冈城以东向花县、广州方向前进了。10月13日，该师夺取了高塘铁路桥及仁和墟的公路桥，歼敌两个营。这一胜利消息使我师指战员受到极大的鼓舞！同时接到上级通报，得知敌人决定14日放弃广州，留敌五十军掩护政府人员于12日开始乘飞机逃往台湾。部队在前进途中能微微地听到广州白云山机场方向有爆炸声。当时我们令作战参谋刘瑞龙在从化公路等候三七九团，令其向白云山地区继续肃清残敌后，沿花、广公路向沙河镇、市内，海珠桥急进。师率主力进到白云山机场附近，与一二八师会师了。军首长令我师为右翼，一二八师为左翼，并肩向沙面、海珠桥市中心追歼逃敌。此时我们与四十四军先头部，一二八师三支兄弟部队相遇，会师后各自向指定的街区跑步分割穿插寻找残敌。一二八师先占领了临时总统府，并与我师同时拼命地向海珠桥（该桥被敌炸毁）、珠江北岸沙面进攻，正好堵住了向南逃跑还未来得及上船的两三千敌人，被我全部歼灭，并缴获大批军用物资。至此，1949年10月14日19时，我国南方第一个大城市——广州市宣告解放了！

广州解放后，除三八〇团、三八一团撤到城外白云山机场休整待命外，三七九团和师直属队分别驻沙河镇和沙面，负责保护公共设施，维持社会秩序，昼夜巡逻警戒，防止残敌破坏。全体指战员坚决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爱护城市的一草一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充分表现了我军是仁义之师、胜利之师。受到了广州各界人士和群众的赞扬。

11月6日，师党委在沙河镇召开了我师进军广州、解放广州的庆功大会，传达了上级对我部的鼓励，表彰奖励了一批作战勇敢、战功卓著的英雄单位和功臣模范以及当地参战支前的有功人员。炮兵营营长徐万友，副营长葛尹元、连长苗长寿、魏学明、白云生等一大批英模人物，都荣立了战功，受到表彰。同时，这次大会还正式动员和部署了全师指战员做好参加广州入城仪式的各项准备工作。

11月11日清晨，一大早全师部队按规定集结在沙河镇外的广场，首先受到了师领导的检查，然后于上午8时半，按照步兵、骡马和炮兵的序列，分四路纵队，队伍成班横队、营方队形前进，军容整齐，步伐坚定，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地通过市府大门前，受到了叶剑英等首长的检阅。这是我们这支在作战中英勇顽强的英雄部队终生难忘的时刻！

11月15日，我们这支参加过南昌起义、具有光荣历史的英雄部队，又接受了配合兄弟部队横扫粤桂边区残敌的新任务，还接受了准备渡海作战，解放祖国宝岛——海南岛的光荣使命，前进在祖国的大道上！

（本文选自《广州的解放》，广东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标题为本书编者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