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已经很久没有碰到碰瓷比他还理直气壮的人了,不由得被梗了一下:“你帮我什么了?”
文森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我刚刚不是帮你摆脱马法尔的质疑了吗?”
林鹿:“……显然没有。”而且谁要你帮了?
文森佐似乎还能听到他内心的吐槽,于是说道:“但你不是采纳了我的意见吗?”
林鹿打算忽略他的声音。
“可是你待会就要回教会了,没有我的帮助,肯定会被神明察觉并且抹杀的。”
林鹿眼神波动了一下,抢在想法在脑海浮现之前在心里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旦我的意识被[神明]抹杀,你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归这具躯体了吗?”林鹿的手指拨弄着挂在窗帘下摆的宝石,在心里问道,“帮我瞒过[那位神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么?”
马法尔跟他搭了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眼神时不时往他身上瞟,又很快收回。
就在这时,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外面忽然传来了马的嘶鸣和小孩女人的哭泣声,这些声音和人群中炸开的议论混杂在一起,显得压抑又尖锐。
林鹿想掀开车窗帘子看,却被马法尔摁住了手:“祭司大人,这些人只会冲撞您。”
“……”林鹿冷冷地看了一眼马法尔摁住他的那只手。
马法尔这个时候倒是镇定起来了:“不用管这些贱民,您这时候拉开窗帘,只会被这些民众用肮脏之物冒犯而已。”
“怎么回事?”林鹿没有理会他,问外面驾车的护卫。
“这……”
护卫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祭司大人!”
车厢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似乎有人用力撞在车厢上,拼尽全力喊出这么一声。
声音渐小,显然是被拖远了。
文森佐似乎有些失望:“这你也不管?”
“别喊了,车上那位谁不知道啊,出了名的贪恋富贵,冷血无情,还想着他能救人?”
林鹿把这句话回给文森佐,一本正经地说道:“听到了吗?这才是你平时的风格,我现在出去救人,才是惊世骇俗。”
“真要想管这些,你之前怎么不管?”
文森佐:“他们说的不是我,是马法尔。要是我在这个马车上,不管才是不合常理。而且,就当帮我一个忙呗。”
“就当你欠我人情?”林鹿问道。
文森佐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林鹿在护卫打算绕开人群的时候,忽然站起身,撩开了马车的车帘,走了出去
“祭司大人。”护卫见他出来,很慌乱地拦了他一下,试图让他回马车里,“这里可不安全。”
然而已经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林鹿:“是大祭司!他回来了!”
“之前马法尔祭司不是说,大祭司要到祭祀大典上才会出现吗?”
“马法尔祭司说的话你也信?而且前几天大祭司不是被人刺杀了吗?应该是在养伤吧。”
“只有大祭司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的敬仰。”
“……”
民众的态度和标准十分奇怪,在面对马法尔的时候,只有“畏”而没有“敬”。
但对文森佐又有一种近乎盲从的信任和敬仰。
这又是为什么?
“祭司大人,是他们先挡在路上,我才不小心撞上去的。”
见实在拦不住,护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您要知道,高速奔跑的马匹一时我也拉不住。”
“高速奔跑?”林鹿抬起眼,“在这人满为患的大街上?”
护卫一时语塞。
林鹿走下马车,看到躺在地上女人。
岣嵝着身体,瘦得像是只用一张人皮包住的骨头架子,脸颊脸部深深凹陷下去。
在看到林鹿的一瞬间,她眼里迸发出雪亮的光芒。
就像溺水之人见到了浮木,将死之兽看到了唯一的希望。
“祭司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仔细一看,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双眼紧闭,脸色乌青,“他还有救的!”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这么做的。”
林鹿半蹲下身,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女人怀里的小孩。
乱糟糟的头发,脸色乌青,胸腔没有起伏。
饶是林鹿对医学一窍不通,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多半是没有希望了。
女人眼巴巴地看着他:“祭司大人,您救救他吧。”
“他刚刚还叫我妈妈……他刚刚还在哭,现在怎么就、”女人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住了,她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怎么就没声了呢?”
林鹿沉默了一会儿。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
如果他在现世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碰到这个场景,估计就是网上大肆批判的冷血路人,只会漠不关心地看一眼,然后走开。
但他现在是扮演的是备受瞩目的“大祭司”,他往常的做法必然不能用在这里。
“带他回教会。”文森佐在他脑海里忽然出声道,“有人会救他的。”
林鹿皱起眉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小孩已经死了。”
“把他带到教会神坛,会有人能救他的。”文森佐说道,“我知道,对于你这个异界之人而言,确实难以想象,但这是个由神明创造的国度。”
“不要小看我们的神明。”
林鹿撇了撇嘴:“出什么问题可别怪我。”
林鹿弯下腰,对女人伸出手,接过了她手里瘦弱的男孩。
“谢谢,谢谢您!”女人语无伦次地说道,“祭司大人!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您就是神明转世再生!”
林鹿十分不适应别人的热情,抱着小男孩后退一步,避开了女人的跪拜:“我只是试试,不一定做得到。毕竟……”
女人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些许。
林鹿把她怀里的男孩抱了起来,感觉自己不像抱着一个人,而是一个轻飘飘的骨架。
他太过瘦小也太过于病弱,即使没有刚刚大街上的惊吓,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跟我真像啊。”文森佐低声说道,用商量的语气跟林鹿说道,“要不就选他当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