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Sugar Song，Bitter Step

事实证明，昨晚的焦虑与担忧全部都是自己的杞人忧天。

那些弥漫在心中的负面情绪被自己对音乐的热忱蒸发殆尽。

想得到大家的认可！想让妍姐当自己的顾问！想组建自己的乐队！

手指在吉他弦之间上下飞舞，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指尖的火热，随即那股火热感从指端传遍全身，身体因灼热而奋起。

然后，如同做梦一般，心中的偶像就那么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血脉偾张，无以言表的兴奋感彻底占据了自己的大脑，整个身体完全被欲望所操控，理性近乎于丧失，四肢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一言一行，完全仅凭意识。

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

所以，在面对偶像的提问时，自己不受控制的大脑让嘴巴说出了不恤人言的话语。

“你的乐队叫什么名字啊？”

“Legend！我想延续你们十年前的传奇！”

“这有些过分了吧？那是我们乐队的名字！”

话语的声音并不大，不如说在刚才嘈杂的环境下，那声音显得有些微小，可尽管如此，在话语掷地之后，屋内便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那感觉就像一颗轻飘飘的棉花糖慢吞吞的落到地上，结果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堪比核爆的火光……

“那……那个，凛音妹妹你别激动，娜娜这不是喜欢咱们才这么说的嘛！而且咱们乐队早就解散了，我觉得一个乐队名字……”

“榛叶学姐，你这样说有没有考虑过小冰的感受！Legend这个名字是属于我们的！属于我们的传奇也不需要别人延续！真没想到身为队长的榛叶学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啊……对…对不起，凛音妹妹……”

没有理会一旁支支吾吾的榛叶，凛音走到娜娜身边，高跟鞋鞋跟敲击地板发出的尖锐声响在屋内回荡着，听着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双手横亘于胸前，头微微倾斜，银色如瀑的长发向右倾洒，微微遮住了凛音一侧的脸颊与眼眸。尽管现在娜娜低着头没有与眼前的冰美人对视，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冷冽的视线，不仅如此，在如此闷热的夏天，娜娜甚至产生了些许寒意……

之前汹涌澎湃的气势早已不在，光是坚持站在这位冰美人面前，娜娜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而娜娜根本不知道自己崇拜的偶像还要像这样瞪着自己多长时间……

“这位姐姐，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家伙有时就是说话不过大脑，她经常这样啦！所以你也别太拿她的话当回事了！那个……你们是Legend对吧？这家伙可是你们的铁粉哦！她家里贴满了你们的海报啦！对了，你应该就是阎冰吧！这家伙最喜欢的就……”

“喂！皖乐！”

这个愣在一旁的榆木疙瘩终于出来帮忙了。

起初，娜娜是这么想的。

最一开始，在看到皖乐走过来帮自己解围后，娜娜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可现在，娜娜巴不得皖乐像之前那样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闭嘴看戏……

急忙抬起头转过身捂住皖乐的嘴，可为时已晚，当娜娜把头扭回去望向凛音时，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原来小说、动漫和电影里的描写都不是骗人的。

如今，娜娜明白，“杀气”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

跟之前在酒吧里遇到流氓不同，跟第一次在校门口遇到皖乐时不同，跟自己被老班抓到时也不同。

娜娜回忆着他们当时的神色。

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想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想让对方感受自己如今的愤怒……从他们的眼神与表情中，娜娜读出了上述情感。

人有七情六欲，在娜娜看来，这些不过都是一个正常人所具有的正常感情罢了。

可如今，娜娜从凛音的视线与面部表情中，看不到这些正常情感，只能单单读出一个“死”字。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厌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只有“死”……

这一刻，娜娜明白，这下子是真的完蛋了……

“啊啊啊啊啊！！！用你选的颜色如实描绘出所感受到的！充满困意的空气，笼罩的清晨，蓝色的世界来到！”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毕竟大家毫无防备，而且那歌声听起来实在不能用“悦耳”来形容……

最一开始，娜娜也在纳闷儿这一屋子音乐奇才中到底是谁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直到包括凛音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榛叶身上……

“死丫头！你突然间叫什么啊！吓死我了！”

“我…我就是突然间想唱这首歌了嘛！对了凛音妹妹！这首歌里还有几句日语我不会唱啦，你教教我呗！”

“诶？诶？榛叶学姐！等一下！那个……”

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完全没头没尾，凛音就这样被榛叶稀里糊涂的拉出了沐晴的办公室。

前一秒，这个屋内的小世界就像是只有黑白两色且空气被抽干的密闭压缩空间一样，让人沉闷的喘不过气来，直到榛叶拉着凛音走出了房间……

好像能听到周边封印被打碎的声音，世界也变回了原来的彩色，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不光是处于压缩空间中心的娜娜与皖乐，就连位于角落中的其他人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在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发出叹息之后，屋内安静了几秒，随后角落处便传来了略微有些刺耳的吵闹声。

“Oh My God！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确定刚才在机场没接错人吗？那白毛真的是日本妹？吓死个人好吗？这跟那家伙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她是不是在日本受什么刺激了？我刚才都害怕日本妹一个激动把这两个Idiot直接手撕了！”

一个华丽的小矮个在一旁激动的冲着沐晴和官禹大喊大叫，说着不是太好听的话。在说“Idiot”这个单词时，小矮个毫不留情的将手指向了杵在屋子中央的娜娜和皖乐。

“你说谁是傻B啊？别以为你说英文我听不懂！”

“行了！皖乐你快闭嘴吧！”

“你们两个都给我Shut Up！话说妍沐晴，这两个人到底今天是干嘛来的？等一下……我刚才都没注意……”

说罢，小矮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物种一样，两三步跑到了皖乐面前，叉着腰眯着眼将眼前的白色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

尽管一上来显得兴趣十足，可小矮个也就盯着皖乐看了两三秒，便没了兴致，倦怠的挥了挥手。

“Fake……”

“不是，你这矮子到底几个意思？没完了是吧？别以为你是……”

樱绯色的嘴唇一动没动，小矮个只是微微朝着聒噪的方向歪了下头，在睨了白色少女一眼后，便使其噤了声。

见吵闹的家伙安静了下来，小矮个开始继续向娜娜问话。

“喂！你！这白毛是你找来的主唱吗？”

“是啊！怎么了？还有你这个小矮子对我朋友放尊重点！别白毛白毛的叫！”

没有在意娜娜的抗议，小矮个往身后沐晴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继续向娜娜发问。

“今天之前，你跟妍沐晴提过这个白毛的事情吗？”

“都让你别喊我朋友叫白毛啦！”

“我问你话呢！快给我回答！”

娜娜现在明白了自己脾气不算好的小伙伴为什么刚才只是被瞥了一眼就瞬间老实了下来……

别说跟皖乐这种高挑的美人比，眼前飞扬跋扈的女人就算是站在娜娜面前，也只能到其肩膀的位置，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矮个，所散发出的气场却仿佛有八丈高，而这股气场再一次压的娜娜喘不过气来。

好像如果不回答面前这个女人的问题，自己就会被瞬间处死一样……

双手拢在一起垂于大腿前方，手指间不停的相互揉搓，娜娜唯唯诺诺的回答了小矮个的问题。

“姑且……算是有讲过一点点……可我觉得那不能算……”

“唉…行了行了，别说了……”

双手叉着腰，无奈的摇了摇头，娜娜刚张嘴说了几个字，小矮个便示意其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没有再多看娜娜和皖乐一眼，之前自称为卡美洛队长的女人一屁股坐在了沐晴办公桌前方的沙发上。

“妍沐晴，我们给谈谈……还有红毛猩猩你赶紧给鮟鱇鱼和日本妹打个电话，让她们俩也回来……”

“不是，大姐你谁啊？对妍姐和官禹姐这么呼来喝去的！你哪根葱啊？”

“娜娜！”

见到自己的偶像被眼前的小矮个用难听的称呼随意使唤，娜娜瞬间上了头，不再有所顾忌，开始冲着卡美洛的队长发脾气，可这次还没轮到小矮个还嘴，沐晴便率先制止了娜娜。

从办公桌后方走了出来，沐晴拉着娜娜的手，顺便用眼神示意皖乐跟着自己一起出来，而皖乐很清楚的get到了沐晴的意思，跟在娜娜身后随沐晴一同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在摘下眼镜后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沐晴微微蹲下身，将双手搭在娜娜的肩膀上。

“娜娜，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让你失望了，凛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其中有很多隐情，那个小矮子你也不用理她……啧！也不是让你……唉，怎么说呢，就是如果你以后再遇到那个矮子，对她稍微放尊重点，总之……”

“好啦老姐，这家伙是个笨蛋啦！你跟她说这么多她也不懂！你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对吧？这家伙交给我吧，我会带她回家的！”

“哈？上官皖乐！你几个意思？你说谁是笨……唔唔唔~”

看出了眼前被唤为妍沐晴的女人现在需要解决一些私人问题，皖乐知道不能再让娜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至于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皖乐并不清楚，她只是知道，如果自己和娜娜继续在这里逗留，显然有些太不知趣了。

最能证明皖乐现在想法是正确的一点便是，在皖乐说出自己要将娜娜带走之后，沐晴便向皖乐投来感激的目光。

“你是叫上官皖乐是吧？今天你能陪娜娜来真是帮大忙了！那这孩子今天就先交给你了！对不起！改天有时间我会补偿你们的！”

“那顾问的事……”

“好啦快走啦！”

在向沐晴微微点头致意之后，皖乐便拉着依旧想耍赖反抗的娜娜向远处的电梯走去。

…

“娜娜！”

“……”

“娜娜！！！”

快步走在前方，双臂夸张的摆动着，看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胳膊给甩出去一样，双脚也将地面跺得震天响……

在皖乐一而再再而三的呼唤下，娜娜这才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噘着嘴满面怒容的望着自己的小伙伴。

“上官皖乐！你是笨蛋吗？都怪你把今天的事搞砸了！”

“怪我喽？是我的不对？拜托你讲讲道理好吗？你自己没情商像个傻子一样说话不过大脑，事情搞砸了所以现在开始怪我了？哈！真是艹了！”

“我哪里没情商了？”

看着娜娜一脸委屈吧啦的娇嗔模样，皖乐觉得既可气又好笑。在冷哼了一声之后，皖乐开始跟娜娜据理力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就你这笨得要死的模样还想搞乐队？你知道一个乐队的名字对于乐队的成员们而言代表了什么吗？那可是他们要捍卫一辈子的东西！你可倒好！半点成果都还没有，直接要抢人家乐队的名字然后戴在自己脑袋上！亏你想的出来！”

“我……”

“你自己想想！假如我是Beyoung乐队的粉丝！我去跟那几个哥们儿说‘嗨兄弟们！我是你们的铁杆粉丝！我在我娘的子宫里时就喜欢你们的音乐！我现在想搞个乐队，因为我是你们的铁杆粉丝！所以我的乐队也想叫Beyoung！’我这样说，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会同意让我的乐队也叫Beyoung吗？就算他们吃错了药同意了，你觉得其他粉丝会同意吗？啊？”

从沐晴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现在正是大街上热闹的时候，而皖乐就这么在人流之中冲着娜娜大声嚷嚷着。

紧握的双拳不停颤抖着，垂着的头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的瞪着镶嵌在道路上的地砖，牙齿愤恨的撕咬着嘴唇……

并非不同意皖乐的说法，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过错，脑子里隐约认同着对方的观点，可淤积在心中更多的则是不甘与愤懑。

现在，这个满嘴讲着大道理的家伙，并非一点错也没有吧？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有权利在这里咄咄逼人？

感觉像是如果不将涌动于心的熔岩喷射出来自己就会瞬间爆炸一样，娜娜用尽全力朝着白色少女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能不能闭嘴？能不能闭嘴！！！！！上官皖乐，你还好意思拿Beyoung举例子！我情商低，你就情商高了是吧！你要是不知道别人叫什么就别张口就来！你喊凛音姐姐叫阎冰，她能不生气吗？你以为刚才那尴尬局面都是我一个造成的？你至少50%的责任好吧！”

“哈？我又不是Legend的粉丝，我哪知道她们谁对谁！况且就因为我喊错了名字她就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那你的凛音姐姐是不是也太小气了！”

“那你觉得我要是当着Beyoung Steve的面喊他Koma，他会不会生气？”

大脑在刹那间恍惚了一下。

娜娜的举例有些隐晦，也不是很恰当，但皖乐还是立刻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尽管如此，皖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Legend的大家看起来都还挺年轻的……

知道这种问题不是闹着玩的，皖乐觉得必须向娜娜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产生误解。

“那个……娜娜，我之前不太了解，所以跟你确认一下，阎冰她……不在了吗？”

耳朵没有捕捉到声音，只是视线捕捉到了娜娜头部上下挪移的动作。

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皖乐直愣愣的向后倒去，身子靠到了墙上，抬着头仰望着被灯光侵染的蓝色夜空。

“怎么会这样……”

在两个女孩争吵的时候，有些无聊的人停下来看热闹，但随着二人现在安静下来，那些好事之徒便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人流之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人群一茬接着一茬的从二人面前经过。皖乐安静的望着夜空，而娜娜则靠着栅栏，一只脚蹬着身后的墙，站在皖乐身边，眼神迷离的看着地面。

在两人面前掠过了不知多少倥偬之人后，白色的少女发出了低声的呢喃。

“对不起，我不知道阎冰她……”

“其实…也不全怪皖乐啦…主要责任还是在我……要不是我这么没脑子，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说罢，娜娜用手好歹扫了扫地面上的尘土，在压住裙子后围之后，便拢起膝盖坐在了皖乐的身旁。

“说到底，我这次还给谢谢你，又一次帮我解了围……”

“别谢了……这次算是给你帮倒忙了，而且你后来不又替我抱不平了嘛。”

“好像每次皖乐都在帮我解围呢……”

“你也每次都帮我抱不平来着……”

说到这里，娜娜与皖乐相视一笑，可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与知晓的事实都令二人提不起劲来。

在路边的彩灯打亮了女孩们的脸庞之后，所剩下的只有寂静与阴霾。仰望天空之人与俯视地面之人的视线，也没有再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