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妹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坐在家门口等自己的孙女放学回家,一把竹子编成的椅子,就这么,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除非是遇到刮风下雨,她会把那把竹编椅搬进家门,将门半掩着,只要能够看见前面的大马路就行,她就那样坐着。
那把竹编椅从最初的青绿色变成了黄褐色,陈春妹的头发也从头上只有几根屈指可数的白色发丝变成了满头的白发。
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坐在那里的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
偶尔马路上有几个行人走过,她会伸长脖子看看那人是谁。
遇到认识的,还会打个招呼,问他“吃了没?”“去哪里?”诸如此类的家常话。
不过有时也会出现认错人的情况,但对方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笑笑不说话。偶尔还有人与她唠唠家长里短来消磨一下无聊的时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落下。
陈春妹偶尔会小憩一会儿。阳光有时候打在陈春妹的身上,她的背后是长短变化的影子。
“又在等你孙女回家呢?”
“对啊,快回来了呢!”
这样的对话似乎每天都在上演,问话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回答的人永远都没有变,这仿佛成了什么约定俗成的事。
陈春妹伸长脖子,用自己的老花眼看向远处,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这一笑,让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又有了更多的纹理,但这纹理都是幸福的象征。
“奶奶!奶奶!”
“欸!”
“快来快来,我的好孙女!”
“奶奶,你怎么天天都坐在这里,不累吗?”
“这有什么累的?我坐这等你回来,这样,你回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了。”
“哈哈哈,奶奶,我们每天都见面,一天都见好几次。其实你也不用每天坐在门口等我的。”
小孙女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奶奶进客厅。
“那不一样,你是一天天长大了,但是奶奶不同,奶奶是一天天老去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一天比一天少了喽。”
陈春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小孙女的头。
“快来快来,你们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来吃饭了。”
何秀一边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一边催促着女儿和婆婆。
何秀和婆婆的关系总是时好时坏。
在外人看来,陈春妹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子何诚对自己孝顺,自己的儿媳妇也还可以,可以好好地享享清福了。
陈春妹其实也不只有何诚这一个儿子,但是自从自己的丈夫何德去世以后,她就一直和何诚一家住在一起。
陈春妹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两个女孩,五个男孩。
在她们那个年代,一家有七八个小孩,这是见怪不怪的事了。
七个孩子中的两个女孩都先后夭折了,再到后来,五个男孩中的老二也夭折了。
陈春妹有时候坐在门口看着过路的行人中有小孩的,就会想起自己那些已经夭折了的孩子。
她总是说“以前家里穷,孩子病了也没钱看医生。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试试土方法。”
陈春妹就用一个个土方法去为自己的孩子缓解疾病带来的痛苦。
有时候,痛苦得到了短暂的缓解。是不是土方法起的作用,谁也不知道。但是那时候的陈春妹也只能选择相信。
或许在这短暂缓解下,孩子能够减少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
又或许,孩子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下就已经失去了去问为什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