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宋和小李的走访工作就做好了，他们敲门进入高光办公室。
小宋首先开始汇报：“我们的人走访了杨青的朋友和同事，他们均表示并未注意到杨青最近有什么异常，他天天都笑呵呵的，大家都跟他关系很好。再问及他为什么痛失家人，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有几个和他关系好的专门问过他，他什么也不肯说。又向他们问了一些诸如杨青的性格之类的内容，他们都很认真地告诉我，杨青待人热情，乐于助人，从不摆脸色给人看。专门问了他几个学生他的教学风格怎么样，他们都说很风趣幽默，不刻板，他本人也和学生们走得很近。总之，是一片好评。杨青，似乎是个大好人。”
高光早料到会是这样，他无奈地道：“杨青这个人很谨慎，重要的事一律不告诉别人，待人也很好，没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
小李轻咳几声，也开始汇报：“我们问了李雪绛的朋友、同事和她老公，她最近似乎也很正常，和平常的样子一样，微笑总挂在脸上，一副不慌不乱的样子。反正，就算她心里有事，别人也完全看不出来。我们也问过她丈夫她的出门情况了，他说李雪绛出门的事他很少过问，他知道李雪绛平时工作时间不固定，有事才会去公司，所以，她出出门很正常，偶尔一天不回来时她也会告诉他，用的是去谈客户之类的说辞。反正，他也从不怀疑，他说他一向很信任妻子的。我们问他李雪绛出门带不带手机，他说一般都会带的，偶尔去散散步的时候就不带了。而她也不常散步，有空时，会看看书什么的。总而言之，李雪绛这个人大家对她的评价很高，几乎和她接触过的人里，没有讨厌她的。她也一向很正常，被人看不出她不对劲的地方。”
高光点了点头，皱眉道：“这说明，他们行事都很细心，没有人可以看穿他们的内心，同时，有什么秘密他们也从来不跟他人提及。他们肯定早就想好一切应对措施了，他们不怕我们的调查。”
小宋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挖出他们的犯罪证据呢？他们没有任何犯罪表现，没法抓。”
“要不要跟他们？”小李也问道。
高光点了点头：“嗯，现在只能跟他们了。虽然他们声称我们一定什么证据也找不到，但是，是人总会露出破绽，只要足够细心，他们俩如果还敢犯罪，就一定能抓到他们。”
“具体该怎么办？”小宋急忙问道。
高光想了想，立刻道：“小宋，你帮助张伯望跟好李雪绛，女人更容易露出马脚，跟好了，一定会有收获。小李，你负责跟杨青，务必要小心，他可是个极聪明的人。他行事一定会在我们谈话后变得更加小心，所以，我们只能尽量找他的破绽了。”
“好的。”二人应了一声。
“对了，张伯望监控查的怎么样了？”高光问道。
“我去问一下。”小李立刻往门口走。
“那个，你等一下。别让他继续查了，估计李雪绛也会更加小心了。从现在起，就开始跟他们。”高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决绝。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李和张伯望就跑了回来。
张伯望小声道：“我们什么也没查出来，李雪绛的出门时间虽不固定，但从未深夜出门，这个难以作为抓她的证据。”
高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他们肯定都开始防备我们了。你从现在起开始和小宋一起，蹲在李雪绛家门口，她一出门就跟着她，一直跟到有线索了为止。”
“可她万一为了避风口，不再和杨青聚会了呢？”张伯望皱眉问道。
高光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只能试试了。”
张伯望理解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
“那你们辛苦了。蹲点很累，也很枯燥。但只要我们再努把力，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就可以结案了。”高光抱歉地冲三人笑笑。
“这是说什么话。”小宋皱起了眉头，“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您一直对我们很好，帮您做事，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高光的语气严厉起来：“不是为我做事，这是你们身为警察的职责。”
“好吧。”小宋知道高光是个很认真的人，只好应付道。
可小李却皱紧了眉头：“高队，虽然我在一开始还在怀疑他们，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事做错了，硬说凶手就是他们，这个，恐怕不太好吧。他们其实很有可能并不是凶手。”
高光严肃地望向他：“秦峰，我当然也知道，他们是凶手，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他们嫌疑大了，就要试图去确认他们是不是凶手。如果不是，再按老办法，接着查下去。查案是个很枯燥的工作，有很多人认为，它很刺激，但你我都明白，它很累，有时也很无奈。很多时候，你欣喜若狂地发现了一个嫌疑重大者，却失望无比地又找到他的不在场证明，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但我们就是这样一种人，我们的职业具有很多不确定性，想要一帆风顺，不可能。所以，少抱怨，多干活；还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这是警察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小李经常听高光讲这些似乎很像喊口号的东西，早已见怪不怪，但他从来没有对高光的办事能力产生过怀疑，从跟他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都很佩服他。
“我知道了。”小李低声回答。
高光冲他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大家都很不容易，这个我知道。但是，再不容易，我们也要干下去，也要找出凶手。好了，去忙吧。明天开始，带几个弟兄去进行跟踪。千万要小心。”
三个人应了一声，纷纷去忙。
他们虽知道这两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但是，却依旧必须要做。因为，他们是刑警，这是他们的职责。
李雪绛坐在窗前，向外注视着。今天丈夫一脸忐忑地找她谈话，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警察都找上门了。李雪绛明白，警察已经开始怀疑她了，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杨青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她从未为她自己担惊受怕过，但她却一直在担心他。那个在大学时喜欢她的数学系的大个子男孩，现在，是她的全部依靠。她知道，现在行动会很冒险，但她犹豫了很久，咬咬牙，还是跟丈夫打了声招呼，出门了。
来到小区门口，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跟踪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小区，很快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那个地方。
司机本想聊上几句，但尝试几次后，发现这个乘客只是敷衍他一两个词，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只好作罢。他在后视镜中不时偷看她一下，他发现她一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已有少许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伤。司机轻叹了口气。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并且，一定是一个有悲痛经历的女人。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那个地点。女人扔给他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司机略有惊讶：“很少有顾客还用现金了。”
女人只是淡淡地笑笑，轻轻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她很快就大步离开，看上去很匆忙，只留下依旧满脸诧异的司机，手里还不知所措地紧紧握着那张五十元的纸币。
李雪绛家离杨青家仅有一公里远，但她却仍然选择了坐出租车，并且，还故意把地点定在离他家偏了一些的地方，而且还故意不用手机交钱，而选择了用现金。她没有带手机，也不坐车到杨青家门口，自然是为了躲避那些跟踪者。她虽无法完全确定现在是否有人在跟她，但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呵呵，那你还执意要来。她笑着骂了自己一句，但并未多做停留，七拐八拐，很快到了杨青家。
这个时间，记得是他没课的时候。杨青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给她看了他的课表，让她在他没课的时候都可以找他。见他这么多次了，她对那张课表早已烂熟于心。
望着那道门，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警惕的声音传来：“是谁？”
李雪绛低声道：“是我。快开门。”
那边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很快打开了门，把她让进了屋子。关好门，又仔细地上锁后，杨青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李雪绛坐到沙发上，声音沙哑地道：“克勤跟我说，警察找过他了，问了我的情况。我很担心，他们是不是也找过你了？”
杨青也慢慢坐下，点点头：“是的。”
李雪绛显得很紧张，想了想，皱眉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主动找肖默和高光？这不是让我自投拖网吗？我当时就跟你说过，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可你总说不会的，可现在呢，他们肯定已经高度怀疑我们了。”
杨青冲她温柔地笑笑，安慰道：“雪绛，没事，我们可以应付过去的。他们也许会找上你，你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回答他们吧。”
李雪绛望着他，轻轻点头：“我知道，就说我们是朋友，交往时只是聊聊家常。”
“如果他们问到我们没有准备的问题，你也不要慌，要冷静应对，好吗？”杨青严肃地看着她。
“好的，我会的。”李雪绛又点了点头。
杨青放下心来，语气变得轻松：“我们最近不能再见面了，打电话、微信也都得停了。你出门要带手机，他们如果查你的定位也不会查出什么来。等他们不再怀疑我们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你，我们到时再见面。”
李雪绛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还要做吗？”
杨青并未正面回答：“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有行动，再通知你。”
“可是，已经做了这么多，还不行吗？”李雪绛带着哭腔道，“我已经配合了这么多，我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做下去了，必须停手了！”她恳求地望向杨青。
杨青点了点头：“反正，近期内，不会再做了。”
二人默默对视几秒，杨青突然问道：“雪绛，肖默他们还在怀疑你吗？”
李雪绛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但我感觉有可能。”
杨青想了一下，道：“你先呆在他的寻凶组里，只要他不对咱们的事情产生怀疑就行了。你呢，也尽量想办法不要让他对你起疑心了。”
李雪绛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
“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其实，那四具他和叶伟妻女的尸体是他们俩拋的，他后来又非法调取居民个人信息，这些都违法了。如果再加上跟踪他人、窥探他人隐私的话，那他这个人可罪无可赦了。”杨青冷声道，声音中满是不屑。
李雪绛迟疑了一下，颤声道：“但是，我们干的事，不是更可恨吗？”
杨青摇了摇头：“你不是说，他想杀了我们吗？那样，他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他只想杀两个人，而我们，却想杀很多人而已。”
李雪绛听他提及他们杀了很多人的事，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过了很久，才低声道：“杨青，我们虽然不是情侣，也不是朋友，但是，我算求你了，我们不要再做下去了，好吗？让那么多人失去他们的亲人，太残忍了。正义不是这个样子的！”
杨青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缓缓摇头：“不行，做了，就没法再回头了。”
李雪绛的眼睛里已满是泪水：“我们还要做几个？”
“这个不能告诉你。”杨青轻声道。
李雪绛咬了咬牙，痛苦无比地垂下了头：“为什么要这样？我以为，你只杀一两个人，就会收手了。再做下去，一定会更快暴露的。”
杨青平静地道：“不会暴露的。我们只要不跟别人说，就一定不会暴露。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们之间的事，尤其是提防那个肖默，他最讨厌，也最危险。”
李雪绛默不作声地微微点头。
“别生我的气了。”杨青站起身来，“你快离开吧。但愿他们还没开始跟踪我们。”
李雪绛缓慢地站起来，麻木地向门口走去。想了想，她下定决心似的回过头，轻声说道：“青，多保重。”
“谢谢。你也一样。”杨青冲她笑了笑。
李雪绛又看了他一眼，就打开门，离开了。
她没有选择再坐出租车回去，而是步行。一路上，她都在反复思考着她做的事。她第一次，对他们在做的事，产生了动摇。从她与多年未见的杨青重新通过电话，又在他家谈了杀人的事开始到现在，她从未有过任何动摇。当时，杨青提起他只杀死他恨的那个男人的妻女，和她恨的夏英跟她女儿，她只犹豫了一个星期左右，就答应了下来。
但他现在杀了这么多人。他不可能会同时恨这么多人的，李雪绛十分肯定。那么，也许，这件事背后，还有别的人。至少还有一两个人。但是，杨青为什么要欺骗她，不和她提起其他凶手呢？现在，很多问题，他都会选择不回答。
李雪绛慢慢惊恐地发现，他杀人，绝对不会是为了恨一两个人，想杀了某几个人泄恨那么简单。他在为什么人工作。而那个人，是李雪绛从未听他提起过的。一开始，她还很天真地以为杨青是完全信任她、真正爱她的。但是，有很多事，其实，他连她也不会告诉。
比如，他失去家人的原因；比如，他的老板是谁，他还有几个同伙；再比如说，他到底还要杀几个人。
李雪绛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她被杨青利用了。那个曾经救过她的尊严的很有正义感的男孩，利用她杀人了。李雪绛很不理解，他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而且，是这么多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她也是女人，而她，却也是一名凶手。
她笑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多年未见的男人。当年的男孩已经长大，人，是会变的。
李雪绛现在很茫然。她到底该信任谁呢？是俞克勤，是杨青，是肖默，还是警察？她要把一切都说出去，还是任由杨青再继续杀人？她陷入了纠结。她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去爱一个杀人犯的。但是，她又不敢去告诉警察，万一他们查出她真的参与了杀人，怎么办？万一他们没证据抓杨青，杨青回过头来报复她怎么办，他背后的人报复她怎么办？
李雪绛感觉她从没有像此刻这么恐惧和绝望过。她该相信谁？她接下去该怎么做？一切，都是未知。
李雪绛回到家，想了一个下午。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再等等。如果杨青继续杀人，那么，她就绝不会再犹豫了！
星期日上午十点，严森晓家中。寻凶组的全部成员都到齐了，李雪绛，也来了。她明白，肖默一定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但是，为今之计，只有继续等待。等待他的下一次杀人。
肖默今天没有看她。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首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局刑警队警员，同时，也是系列杀人案专案组组员，罗辉。”
李雪绛这才发现他们中多了一个高个子男子。
那个男子站了起来，冲大家招了招手：“今天，是夏哥找我，让我来的。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放心，虽然这件事不太合法，但我还是愿意帮助你们的。”
停顿几秒，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应该知道，冒充警务人员是犯法的吧？还有，拿取公民个人信息，进行跟踪，这些，都是很重的罪的吧？”
“我是律师，我知道。他们也明白。”林临平静地道。
罗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们的。虽然你们查案手段非法，但是，我支持你们。我也向你们提供了案情，向非警务人员透露案情，也是重罪，搞不好要罢职的。但既然帮了，就得帮到底。虽然我们这么做不太好，但是，那些家伙杀人更是可恶！”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寒意。
他重新坐下来，低声对肖默道：“现在我们高度怀疑，是李雪绛和杨青作案，已经派人跟了。”他这句话是在肖默耳边说的，离一米远的李雪绛绝对听不到。
肖默不安地看了一眼李雪绛，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肖默立刻说道：“所以，今天我们就在罗警官的领导下，先对走访和跟踪工作做一下了解。接下去的一周，我们就不排查人员名单了，就跟踪我们已经筛选出来的人员。”
罗辉又站了起来：“不废话了，开始吧。”
大家都站了起来。
几分钟后，大家到了楼下。罗辉从肖默已写好的嫌疑人姓名和住址及工作单位的纸中随便抽了一张，是他们最先根据画像找出的与凶手像的一名嫌疑人，叫洛安哲。
“洛安哲。”罗辉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叶伟想了一下，脱口而出：“我记得他。他具有人格分裂，一次分裂成暴躁型人格时，杀了一个女人。鉴于其精神不正常，并未进行刑罚。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啊。”
“我也记得他。那次出警，我去了。”罗辉轻声道，“权当练习了吧！”他具有人格分裂，万一作案时病发，肯定完了。不会是他。”
大家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起去往洛安哲家方向。
“他有精神病，不在精神病院啊。”方志亮低声问道。
“后来放出来了。只关了三年。”罗辉脸上布满怒气，“据说是因为三年来他并未再分裂成暴躁型人格。”
“他在据你看来，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肖默想了想，问道。
“一个内向的人。”罗辉叹了口气，“他其实如果不患这种病，是个很好的人。”
大家沉默了。
过了良久，罗辉咬了咬牙，招呼大家：“咱们人太多了，一个一个练习吧。现在，先练习走访。谁要他？”
几乎所有人都恐惧地向后退去。虽都是大男人，但一个具有人格分裂，且具有极大危险性的人，谁都会本能地抵触。
肖默见所有人都不敢去见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要了。”
罗辉冲他笑了笑：“跟我来。”
“祝你好运，哥们儿。”叶伟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会没事的。看把你吓得。”肖默笑着又看了他一眼，和罗辉进入洛安哲的小区。
等离队员们远一些了，肖默压低声音问道：“罗辉，杨青是谁？”
“经常和李雪绛秘密来往的一个人。两个人的关系尚无法确定。”罗辉快速回答道，“但是，我们现在基本肯定，就是他们了。”
肖默点了点头。
进入楼道后，罗辉想了想，叫住肖默，对他耳语道：“高光的意思是叫你继续盯着李雪绛。会上他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你一定要想办法套出他的话来。”说完，罗辉就快速上楼。
肖默急忙跟上他，低声道：“我会尽力的。”
罗辉轻点了下头。
二人上到三楼，在右侧的门前停了下来。
肖默仅犹豫了一下，就敲响了门。
很快，一个男子开了门。他应该就是洛安哲。没有人格分裂发作的他，看上去和正常人别无二致。
“你们找我吗？”洛安哲盯着他们看了几秒钟。
随后，他喃喃道：“好久没有警察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罗辉有点儿惊讶。
“呵呵。”洛安哲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没有亲人了，除了警察，就不会有人再来找我了。当时从精神病院里出来，他们盯了我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后来一直没人再来过。进来吧。”
他把两人领进了屋子。
二人各自落座后，洛安哲轻声问道：“找我做什么？那次事后，我一直没再发病，再没杀过人，干过坏事了。”他似乎并不有意躲避当时发生的事情。
罗辉语气温和地道：“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配合我们对一起案件的调查。当然，案情什么的不方便透露，你也不得透露我们之间的谈话。你应该清楚吧？”
洛安哲点点头：“我明白。”
罗辉转过头对肖默低声说了句：“跟他说咱们的案子。”
肖默一脸吃惊，罗辉坚定地冲他点了下头。
他只好对洛安哲道：“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杀人者手法十分残忍，你听说过这个案子吗？”
洛安哲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想想……”
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后，他回答道：“在报纸上登过的吧。好像杀的是女人和小孩子。确实很残忍，虽然没有敢放配图，但我可以想象凶手是怎么把那些人折磨致死的。”
肖默皱眉道：“你好像记得很清楚。”
洛安哲沉重地点了点头：“那些天，这案子快传疯了。所有人都猜得出这些人都是一个人杀的。但后来，好像就不了了之了，报纸再没登过这个案子，人们也渐渐淡忘它了。”
肖默严肃地看着他：“一切并未结束。他后来又杀人了。只不过，报纸上不允许再登了。”
洛安哲震惊之余，颤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反正，你别说出去就行了。”肖默立刻道。
洛安哲认真地道：“好的，我一定不说出去。那么，我该配合你们什么呢？”
“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吗？”肖默不知该问点儿什么，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吗？”洛安哲瞪大了眼睛，“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么长时间都破不了案，肯定凶手的反侦查意识很强。”
肖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洛安哲突然出人意料地大声道：“你们不是警察？”
“什么？”肖默紧张地看着他。
“警察不可能会告诉我案情，也不会问我对案件的看法，”洛安哲笑着道，“你们是什么人？”
肖默看向罗辉，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儿要帮忙的意思。
肖默见洛安哲坚决的样子，只得承认：“是。我不是警察。”
“但是他是！”肖默忙用手指了指罗辉。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洛安哲来回扫视着二人，问道。
罗辉有点儿无奈地看了一眼肖默：“跟他说吧。”
肖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他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他把一切，像告诉高光的那样，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当然，同样忽略了他和叶伟抛尸以及他们想杀了凶手的事。他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他。
洛安哲听得很仔细，最后发表了观点：“你们也太傻了吧。就按这个办法查，得查到哪年啊。赶紧放弃了吧。”
肖默笑了笑：“我们现在的线索自从严森晓妻女被杀一案起，变多了。所以，我们现在也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了。”
洛安哲想了想，问道：“你们现在的最大的怀疑对象是一个叫李雪绛的女人和一个叫杨青的男人，且这两个人的关系无法查证，对吗？”
肖默点了点头。
“那你又把那个女的拉进你的那个寻凶组里，她也照样会守口如瓶，什么也不会说，而且，行为举止上一定也会格外小心。”洛安哲坚定地道。
“为什么这么确定？”罗辉皱眉问道。他在想，连高队都无法完全确定的事，他一个具有人格分裂的家伙，怎么这么肯定？
“李雪绛这样一个连杀人都做得这么完美无瑕的女人，怎么会和你这么笨的人说实话或看出破绽呢？不是有意冒犯啊，还有，我绝对不是说这位罗警官笨，我是说你笨。”他冲肖默撇了撇嘴。
肖默虽知道自己并不太聪明，但被人反复说笨，可从未有过。他强压下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他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洛安哲看向他，用一种令人讨厌的语气道：“你既然都已经把她弄进寻凶组了，再弄出去，不合适。只能让她继续在你这里呆着了。但我可要提醒你们一句，她要真是凶手，你们行动可得万分小心了，你们如果要抓杨青，她会去通知他逃跑。哦，我再给罗警官所在的专案组一个建议啊，一定要监听他们俩的电话，聊天记录也要经常查。他们不可能一直躲着。”
肖默立刻问道：“你也觉得他们是凶手吗？”
洛安哲笑了：“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啊，我又不是警察。但是，非要我说，他们俩，还真有点儿可疑。”
“哦。”肖默轻点了下头，“你对这个案子，还有什么想法？”
洛安哲双手一摊，无奈地道：“我知道这个案子也是无意中看了报纸，报纸上也没有案件细节，我需要卷宗才行。当然了，你们不可能会冒着巨大的风险给我弄卷宗的，也不值当不是？”
罗辉忍不住道：“肖默不是跟你讲了大致案情了吗？”
“哈哈，那两个凶手既然什么也没在犯罪现场留下，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望向肖默：“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什么玩意儿？”肖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你不是说我们傻吗？”
谁知，洛安哲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认真：“没关系，我还是想加入你们。反正我一个这样的人也找不到工作，我想干点儿有价值的事。我想和你们一起，找出凶手。”
肖默犹豫不决地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这个家伙，是怎么想到要加入他们的？
洛安哲见他不说话，惨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你怕我会分裂人格，对吧？我一直在用药物维持，不会有问题的。相同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他的脸上并无泪水，甚至并不悲痛。有的，只是坚毅与热诚。
罗辉与肖默的目光相接，他冲他点了点头。
肖默咬了咬牙，冲洛安哲道：“好吧。我同意了。”
洛安哲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轻声道：“大家全都看不起我。其实，我除了有这个病，其它都挺好的。”
“怎么得的这种病？”罗辉充满同情地看着他。肖默看得出，他们当时出警时并没有问及这方面的内容。
“其实，我小时候没有这种病。”洛安哲的眼神变得空洞，“后来，我目睹了杀人。从此，我就疯了一段时间，慢慢地，就演变成人格分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肖默屏住呼吸看着他。
洛安哲痛苦地垂下了头：“那是我七岁时的事了。那是个天气阴沉的清晨，我在家中看书，听到两个人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后来吵了起来，好像还动了手。我看不下书了，跑出去，在院子里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一个人用刀指着另一个人。他们都是我们村的。
“那个被刀指着的人害怕极了，但是，却一动也不敢动。我也不敢出去制止，我太小了，万一那个人用刀杀了我怎么办？我只能悄悄地又回到了我的屋子里，偷偷看着他们。结果，那个拿刀的人杀了那个人。一刀毙命。其实，死的那个人，是我的爸爸。我当时看都没看清，就躲了起来。后来才知道，是爸爸欠他们的钱了。但那也不能杀人啊。
“这件事让我患上了精神分裂。有时会发病，但都无害于人。而我，一直活在内疚与自责中。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一个夜晚，我突然在路上病发，直接咬断了一个女孩的动脉。这些年来，我都在自我怀疑中度过。我觉得，我不配活着。”
他已开始哽咽，激动地继续说道：“所以，当你们说你们在寻找一个杀了女人和小女孩的人时，我很激动。我咬死了一个女孩，我无法再容忍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再对她们做什么了。我一定要抓住这个凶手！当然，也许是两个。但无论多少，我也要找到他们。不然，我的下半生，都会在黑暗中度过。我必须做点儿什么！那些天使，不可以再受到伤害！”洛安哲哭了。他哭得很伤心，他哭得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肖默和罗辉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稍稍冷静下来后，肖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洛安哲颤抖着双手接过纸巾，慢慢擦拭着自己的脸。
肖默突然道：“洛安哲，欢迎加入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洛安哲苦笑了一声：“你们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的。只有我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肖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那么，我们去见见他的队员吧！”罗辉拍拍洛安哲的肩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
洛安哲慢慢点头，起身。
三个人一起下楼。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洛安哲偶尔吸动一下鼻子。到了队员们所在的地方，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中间的这个陌生男子。
叶伟结结巴巴地道：“肖……肖默，这位……这位是洛安哲吗？”
肖默毫不客气地道：“你不是见过他照片了吗？他要加入我们。”
所有人的表情从困惑到紧张，最后变得惊恐。
“不是，他要进我们的寻凶组？”严森晓长大了嘴巴，“这个……”
“人家自己要求的。不好拒绝的吧？”肖默笑着看向他。
“好了，你们别抱怨了啊。”肖默趁大家还未多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急忙道，“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快速往严森晓家的方向走去。距离不远，但所有人都觉得很漫长。
大家时不时偷偷地看一眼洛安哲。他一直面无表情，但脸上却无法掩饰的，是一丝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