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背后的冰冷幻影

谢治感觉自己的背后冰凉而温润,就好像一个冰冷的人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它的前胸贴在谢治的后背,而它的左右手也紧紧地贴住谢治的左右手。

谢治做什么动作,它也做什么动作,谢治伸出右手去揉着太阳穴时,太阳穴上除了自己本身手指的触感,来自背后那人的冰凉触感也抵到了谢治的额头。

只在一瞬间,谢治的身上所有的寒毛都倒立起来。

他上辈子看过的所有小说和电影这一刻都在他的脑海里变成了走马灯,那些惊悚的恐怖的场面,那些骇人听闻十死无生的民间故事,统统涌进了他的脑海当中。

我背后的……是什么?

是僵尸吗?还是某种……鬼魂?

谢治抬起的手还按在太阳穴上,他感觉背后那冰凉的触感与自己胳膊与手指弯曲的幅度极度贴合,就好像自己做什么,背后那具冰冷的“人”也会跟着做什么,它就像贴在自己背后的某种背后灵一般。

谢治看不见那只贴在自己背后的灵魂,他把抬起的右手慢慢放下,左右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面前。

什么也没有。

手背上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种冰冷的触感确实存在,当谢治弯曲手指,谢治能够感觉到贴合在手背上的那只冰冷手掌同样也在弯曲,而当谢治用右手抚摸左手,谢治也能够清楚分明地感觉到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一种抚摸触感。

当谢治用一根手指轻抚过皮肤,皮肤上传来的触感,却是两根。

一根手指温热,而另一根冰凉透骨。

谢治并不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但随着这种自我实验的展开,他心中的恐惧感在短短的十几秒钟里已经被消除了大半。

不管自己背后的冰冷人形到底是什么,也不管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它,至少,它并不是一个害人的玩意儿。如果它想害人,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它有无数可以出手的时机,即便是自己清醒以后,它也可以在刚才的十几秒里,反反复复地杀死自己几十次。

万事万物的出现都有其原因。

自己背后这个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冰冷人形,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

谢治皱起眉头开始回忆起来,自己在天光大厦顶楼锁住月亮头怪人王丽丽的脖子,而后被腾空而起的王丽丽带上了天空……

之后发生了什么?

记忆模模糊糊,像是散落一地的碎片。

谢治只能依稀地想起之后自己来到了一个灰色的宫殿。

那是什么,王大摆他们提到的思维宫殿吗?

宫殿里出现了一只只有头颅的月亮头怪人,它自称玛尼……

我和玛尼聊天,但玛尼似乎想通过聊天来占有我……

是的,它在试图更改我的意识,让我认为我是玛尼,而玛尼是我。

再然后……横空出现的青色人形用剪刀撕碎了快要得逞的月亮头……

谢治回忆起来了。

在思维宫殿里,在自己即将彻底昏死甚至陷入死灭时,那个从月亮头怪人嘴里破体而出的青色人形,疯狂剪刀撕碎了月亮头玛尼,从一场占有仪式中把自己救回。

与此同时,这场发生在灵魂与意识之间的厮杀,极大程度地消耗了无论是自己还是疯狂剪刀的能量。在月亮头玛尼被撕成碎片消散的同时,属于疯狂剪刀的青色人形和自己的意识体,也都面临着无法逆转的消散。

而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疯狂剪刀选择了将它仅剩的能量注入自己的体内。

它变成了谢治的右手。

谢治举起自己的右手,在病房灯光的照耀下,手腕处微不可查地闪着蓝光。

那是一道略显透明的蓝色花纹,像是一卷丝带,但丝带深深地嵌进皮肉里。

谢治伸出左手去尝试握住那圈蓝色花纹,紧接着,背后的冰凉感消失了。

松开手,再次握住蓝色花纹,背后的冰凉感又出现了。

谢治意识到,这具出现在他背后的冰冷人形,就是疯狂剪刀。

更准确地说,这具冰冷的人形,是疯狂剪刀的……遗骸。

谢治从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将摄像头调成自拍模式,屏幕里,坐在病床上的谢治一脸憔悴,自己的背后空无一物,但谢治知道,那里是有东西的。

他拍下一张自拍照,打开编辑模式,将亮部调到最暗,又将暗部调到最亮。最低曝光度的情况下,谢治的身影逐渐变得灰黑,但谢治背后的空白处,却逐渐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青色幻影。

青色幻影紧贴着谢治的后背,头上的剑道家面罩和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面罩的左半边不知为何碎裂消失,露出面罩下的能量体脸庞。

那张脸长得和谢治一样。

那张脸闭着眼睛,仿佛永远不会睁开。

……

谢治终于明白过来如今的局面。

疯狂剪刀再次陷入了沉睡,这一次的沉睡,比之前在思维殿堂里更彻底。

趴伏在谢治背后的疯狂剪刀没有任何意识,它就像是一块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又像是柔弱无骨的冰冷橡皮糖,紧贴在谢治的背后,当谢治抬起手来,疯狂剪刀才能抬起手,当谢治转过身去,疯狂剪刀才能转过身。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疯狂剪刀,与其说是疯狂剪刀,不如说是“冰冷的青色人形幻影”更为贴切,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疯狂剪刀的手掌都不再是剪刀,而是和谢治一样的人类手型。

谢治感觉到疯狂剪刀里有自己的一部分,而自己的身体里也有疯狂剪刀的一部分。这种相融的感觉来源于自己的右手,从那道嵌入皮肉之中的蓝色花纹开始到自己的整个手掌,整个右手的部分,谢治和疯狂剪刀的紧贴感不再是紧贴,而是有一部分重叠到一起。

谢治回忆起在思维殿堂的最后记忆——疯狂剪刀切断了自己的右手,而后将他的右手安装到自己的右手上。

……

谢治还想继续思考,但腹中传来的巨大饥饿感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他意识到即便只是濒死沉睡的疯狂剪刀,被召唤出来以后每分钟的能量消耗,也是远远高于通常状态之下的。

当然,自己的饥饿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沉睡了太久。

谢治握住右手手腕,将背上趴伏的疯狂剪刀收回自己的思维空间。

而后打开手机,待机界面的时间显示,3月2日,早上6点。

距离天光大厦事件的解决,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的时间。

从病房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太阳和月亮一同出现在天空的东边,日月并行,但月亮比太阳走得要更快一些。

谢治明白这是这个世界的独特景观,也许因为月亮和地球之间的距离远小于自己上辈子所在的世界,在这里,月球围绕地球一周所花费的时间,几乎等于地球自转时间的一半。月亮每天升起两次,早上八点和晚上八点,巨大的月亮都会出现在天空的正中央。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上辈子被认为是科学常识的“月有阴晴圆缺”在这个世界里竟是不存在的,在这个世界中,月亮每天都是规整的正圆。满月每天升起两次,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雾霾雪天。

晚上的月亮看起来光芒惨淡,如同一颗硕大的,年久失修的白炽灯,白天的月光与阳光相比也不逊色,即便日月共行,月亮的身影被强烈的日光挤压到暗淡,那可巨大的月亮依旧清晰可见,环形山组合成诡异的笑脸。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月亮升起七百三十次,每一天,这颗散发着诡异光泽的月球,都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颅。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谢治叹了口气。

即便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甚至在自己身上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境。但腹中的饥饿感让他明白,这并非梦境,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拔掉吊瓶,从床上爬起来。

衣服和裤子都被堆叠在床头柜上,除此而外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瓶鲜花。

他不知道是谁送自己来医院的,也许是负清部的人,也许是王大摆或者自己的其他舍友,又或者是路过天光大厦的某个陌生人。

但怎样都好,谢治在心里谢过,而后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穿起来,又把病号服折叠好放在病床上。

既然醒过来,那自己差不多就该走了。

医院啊,研究所啊,或者其他这样那样的官方组织,如果自己有得选,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为好。

谢治心里思索着,毕竟自己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无论是从上辈子来到这辈子的穿越也好,还是身体里原先人格的消失也好,又或者是自己的情绪化身疯狂剪刀和自己融合到一起,变成了类似背后灵的冰冷人形幻影……

保不齐一个全身检查下来,自己就要被送去切片观察。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谢治一边这样想,一边往病房的门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和门外准备推门进来的王大摆撞了个满怀。

“哎,卧槽,这门怎么自己开了?”

“王大摆?你怎么在这儿?”

王大摆和谢治同时出声,谢治闻见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味,低头一看,王大摆的手上大包叠着小包。

“东坡肘子五花肉,猪排盖饭酸辣粉,样样都有!想吃什么自己挑!”

王大摆露出爽朗的笑容,说负清部发钱了,宿舍里每个人都分了一万块钱奖金,官方的朋友说是为了鼓励预备役负清师们见义勇为。

他大大咧咧地拎着食物就往病房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把左右两只手上的方便袋拎得高高的,让美食的香气更好地闯进谢治的鼻子。

“你疯狂剪刀的大禹联盟排名也涨了,从376名涨到了372,不过东二群这边的城市排名没涨,暂时还是19名……”

“卧槽!谢治你怎么了!”

谢治突然撑在门边上吐了起来。

他吐得无比凶猛,连胃里的酸水翻涌出来,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