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物种……看起来很没用啊。”
“它能让我们顺利步入贵族之列吗?”
我们的思维敏感,不能像底层市民一样进行麻木的崇拜事业,自然不能为以信仰为食的贵族带来好处。
“它们居然不用吃饭……还好,我们倒是创造了和贵族相类似的种族。”
我们吸收着人类的情感,用文字在世间苟延残喘——尽管文学已然销声匿迹。我们定期向贵族献上谄媚的歌曲和一小段生命,这也使创造我们的高层市民在多次申请后成了贵族,享受着自己造物为自己的奉献。我们依靠着这对于贵族的最后一丝利益,在最肮脏的角落有了容身之处。
天上布满了重重的积雨云,那是贵族即将到来的标志。破旧的楼房把人群衬得杂乱而喧嚣,底层市民仰望天空,眼里满是空乏的崇拜。我在这些人中间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尽管因为这被他们排挤和歧视,但对我们这些异类来说,这是最好的赞颂。衣角被人牵动,行乞的老人向我伸出哀求的双手,讨要一个小时的寿命,只求向着贵族的生态舱瞥一眼。
这毫无意义而浪费生命的崇拜。我厌恶地挣脱,转身钻进墙上滴着污水的洞。
洞里充斥着临终的味道,墙角蜷缩着一个不愿缴纳寿命税的女孩,瞪着无神的双眼,无力地喘息。
“你被贵族惩罚了吗?”我拿出这个月写得最好的粮,靠着墙坐下,蔓延全身的湿气让我微微颤抖。
她点点头,面色把灯光反射得惨败异常,毫无表情地望着那张可以救命的废纸——确实是废纸,不愿缴纳寿命税的异类,会被剥夺吸收情感的能力。
我目睹了同类的死。
杀鸡儆猴。
大雨倾盆而下,街道上的底层市民双膝跪地,向着天空致以虔诚的敬意,肆意挥霍着无意义的情感。我这个异类背着另一个异类的遗体,无言地穿过毫无生气的人群,心中默默复述着千年之前的历史。
那是战火与白雪纷飞的年代,红与白在国界线上交相辉映,那些战士为了解放全人类而奋力拼搏,而在战线之后,还有广为传唱的爱情故事。那时的人预言,未来的世界一定会和平而安宁,他们生前一直坚信自己付出的生命和血泪一定会得到回报。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我在这春光中暂时遗忘这灰色的世界。
一个生态球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前方的上空,没有圣雨相伴,贵族飘然而至。
大概是为了让我献上什么。
翻滚,上下起伏,毫无规律地迅速飞行,猛烈的坠落。巨大的冲击波让我疼得睁不开眼睛。
贵族精致的面孔在透明水晶壁上被扭曲得无法辨认,身体被折成了两段,凌乱的头发四散。四周传来了底层市民的脚步声,他们愤怒地、不由分说地向我扑来,在混乱中过去时代的景象浮在眼前,而巨大的差距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是被同类退回去的,巨大的疼痛让我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
“高层市民控制了生态舱,毕竟真正的科技掌握在他们手里。”
“他们变成贵族以后就没再理会曾经的事业了。”
同类的闲言碎语刺激着我的神经——只要支持高层市民清除贵族,用科技统治世界,就可以享受到平等和自由。
与过去唯一不同的是,崇拜的对象由“贵族”变成了“高层市民”,阶级变成了两层。
我仍在读着古老的故事。
“现在你们应该明白,对宇宙终极真理的追求,是文明的最终目标和归宿。”
“人类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为此他们将同心协力,生生不息,直到踏上宇宙最后的边塞。”
夜晚的天空被黑色的云层笼罩,我看不到星空和宇宙,目光所及的科技和资源只是为了满足最高阶级的生活需要。所谓的“科学”在这里也不过是贵族统治世界和高层市民升官发财的工具。
高层市民终是统治了世界,像曾经的贵族一般坐着生态舱四处游荡,唯一不同的是底层市民再也没有机会接触科技,他们退化到了原始人的智力,却至死不知何为“原始人”。而我们也是这个物种的最后一代人。
我仍在读着古老的故事。
写着无人问津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