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怪异的笑了几声，似乎是在庆幸。
“返乡了，回家了，按理来说好日子应该是要来了，可特娘的我比较倒霉。
前脚收拾好东西，后脚就病了，浑浑噩噩的，还没来的及庆祝，就倒了。
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坐了两个小姑娘。
一个是我妹妹，另一个也是我妹妹，她们告诉我，爹没了，妈也没了。
可笑的事，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厂子里也没给什么说话，我去要的时候。
他们拿了一份上级的文件，给我看了一眼，含含糊糊的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然后给了我一笔钱，就把我打发回来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嘛，我也只能回来了。
回来后，因为身体不好，就在家里修养，后面稍微好点了，就到这里了，你们也都知道，不用我多说什么。
总而言之，就稀里糊涂的过来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们。
面子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想要活的好，就别太在乎面子了，你混的不好的时候，那玩意就是累赘，一分钱都不值。
等你功成名就了，不用你要，别人也会把那东西给你的，好好想想吧。”
徐涛意味深长的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多说，只是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大碗茶，买大碗茶嘞，二分钱一碗，又香又解渴的大碗茶嘞……”
这一道道叫卖的声音在晨起的微风伴随下慢慢的飘远，不多时就吸引来了一批又一批闻声而来的行人。
“同志，给我来一碗茶解解渴。”
“好嘞。”
“好茶啊，真不错啊。”
“谁说不是呢，这大热天的来上一碗，我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呢。”
“哈哈，您过奖了，过奖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行人停留在了茶摊前面，端起了桌子上摆放的搪瓷大碗。
二分钱一碗的大碗茶，在众多的外地人眼中，可谓是解渴的不二选择了。
这个价比北冰洋汽水便宜了太多，比天安门广场旁边浇水的皮管子又干净了许多。
徐涛跟李云奇二人轮流掌勺，一边大声叫卖，一边用大勺把茶缸里的茶水舀到空碗之中。
一时生意火爆的让茶摊里所有的知青都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两人发现的及时，吆喝几声后，知青们各司其职。
如同一只只鸟儿一般，不停的穿梭在桌凳之间，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忙活了一早上，人流量才逐渐减少了一些。
“晓丽啊，时候不早了，大伙也忙了一早上了，你赶紧招呼招呼，让大伙轮流吃饭，吃完饭就接班。”
李云奇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喘了一口粗气，一脸喜色的对周晓丽说道。
“哎，我这就去告诉他们，李叔，您也歇会吧。”
周晓丽笑着答应了一声，软言劝说道。
“好嘞，那我先坐下喘口气，休息休息。
小徐，你也休息一会，别忙了，这客人够多的了，再来我们就招呼不过来了，歇歇吧。”
李云奇点了点头，转身对后面忙活的徐涛喊了一声。
“哈哈，我知道了，李叔，您先坐一会，我把这边的事情做完就休息。”
“这到底还是年轻人好啊，后劲足啊，像我这老东西，才忙了一早上，腰就酸了啊。”
李云奇感叹了一句，一屁股坐在后边的凳子上，欣慰的看着四周。
徐涛笑了笑，并没有回话，只是忙着安排知青们开始轮流吃饭，免得乱了套。
“吃饭喽，吃饭喽……”
第一批下去的知青们欢快的哼着小曲，走到旁边装着饭盒的大锅面前，拿起自己的饭盒狼吞虎咽的开吃了。
在这个劳动最光荣的年代，他们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吃起饭来也是倍觉香甜。
“累死我了，没想到这招呼人比在乡下种田还累啊，我这腿都快跑断了。”
“这才哪到哪啊，咱前门大街这一块，早上的人可没下午多，你这就不行了。
那下午的时候，岂不是要累趴下了。”
“哈哈哈……”
众人吃着饭聊着天，时不时的发几句牢骚，看似在抱怨，实则是在炫耀。
这一点从他们那喜滋滋的语气中就能清晰的判断。
……
下午时分，天气越发的炎热了起来，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笑着涌到茶摊。
有那渴急了的，跑过来端起几碗温度适中的大碗茶，就是一通猛灌，喝的直打饱嗝。
也有那悠闲自在的，慢条斯理的走过来，从口袋里捻出两分钱，丢给他们。
然后坐在棚子里面，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姿态拿捏的不要太到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的不是茶摊，而是王府井的大院，喝的也不是高末，而是王府井大院里翻盖的好茶呢。
一天的时光就在这样的忙碌中走了过去，很快天色就慢慢的暗了下去，喧闹了一天的前门大街，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小徐，来，别忙了，咱们过来算算账，看看我们今天总共卖了多少钱。”
李云奇朝徐涛招了招手，声音嘶哑的说道。
“好嘞，这就来。”
徐涛眉头一挑，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大伙都过来，这会没人了，都过来我们一起算账了。”
他过来坐定后，又朝四周竖着耳朵的知青们喊了一声，将他们都叫了过来。
众人丢下手头的家伙事，嘻嘻哈哈的跑了过来，将桌子围的严严实实的。
“晓丽，你是咱们茶摊的会计，你来给咱算算吧。”
见大伙都到了，李云奇也不在废话，对着周晓丽就开了口。
“嗯嗯，我这就算。”
周晓丽点头应了一声，将装钱的盒子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便开始清点。
“一分、两分、三分……
一毛、两毛、三毛……
一块、两块、三块……”
周晓丽小心翼翼的将盒子里的钱取出来，一分一分的认认真真的清点着。
周围的人们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的盯着周晓丽，心中默默的跟着她在哪里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