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顿是由于部落的人基本都是他的后代,所以在他的观念里他一直在从一个家族式群体发展模式来思考问题。
甚至在未来管理体系的设定中,丹顿都是以维系一个家族存亡与和谐为目标出发的。
但是,随着部落人口的上升,社会结构必将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理想中的以血脉维持的氏族社会终将走上土崩瓦解。
对于这一点,阿西莫夫有着深刻的体会。
因为他即是上一个文明,氏族社会的终结者。
他用奴隶制推动了社会进步,维系了自己的中央王权。
这是王权为主导的社会下的进步方向。
“所以,这个神权色彩弥漫的初生文明是否会走向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精神触须收了回来,洛根迷茫的坐在屋中。
他对于父亲丹顿的安排还是耿耿于怀,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为之付出这么多的部落就这般落入他人之手。
除此之外,他更加不忿。
被神选中的他居然不如一个唯唯诺诺的蠢小子。
为什么父亲没有选择我?!
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出自己的房门,开始朝丹顿和吉雅的房子方向走去。
来到房门前,洛根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母亲吉雅,门开的那一刻,洛根之前脸上不悦的表情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谦恭的表情。
“母亲,父亲在家吗?我想约父亲去外面谈一谈。”
他的声音很大,屋子里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却并没有给出回应。
吉雅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是打算和你父亲道歉了吗,父子俩哪有隔夜的仇。”
她以为是洛根终于决定向丹顿道歉,承认错误,部落又可以回到以前那种祥和的样子了。
洛根借坡下驴,连忙点头应是。
吉雅喜上眉梢,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她有些生气,觉得丹顿不近人情,朝屋子里碎了一口,而后转身看向洛根,
“没事,你放心,要不你先去河流那边,我让你父亲待会儿过来找你。”
洛根点头应是。
一直到他自己走到河边,他都极为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
听到结果后无能狂怒吗?
还是卑微地祈求那个一直看自己不爽的人?
......
洛根突然有些期待丹顿别来,因为他不知道见了面之后该说什么。
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
丹顿虽然一直看洛根几人不是很舒服,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为了他离开后部落的安定与和谐,他必须处理掉当前部落中隐隐出现的隔阂。
而洛根的这次道歉,在他看来,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刚刚不愿意接话和见对方,只是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和首领必须有点威严。
夕阳西下。
部落的人们已经全部回去,没有人再在河边捕鱼或者打水。
河岸两边极为安静,洛根巨大的身躯站在河岸边等着,使得丹顿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洛根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些佝偻的人影。
很快,丹顿就走到了对方的身前。
他依然保持着自己严父的姿态,虽是个头比对方矮了一截,但仍以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对方,他缓缓开口,语气冷漠,
“叫我来,什么事。”
这幅样子让洛根不由得又想起了他和母亲吉雅的对话,想起来自己被烈焰焚烧时的痛苦,若非他身体素质过人说不定在上次惩罚之中就已经死了。
他十分不高兴,大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你的子嗣我就必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正等着对方道歉的丹顿被吓了一跳,他眉头紧皱,
“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我是你父亲,生你养你,你就必须听我的。”
丹顿意识到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经,他想要如同之前那样,以父亲的身份压住对方。
可是看着还在自己面前口气强硬的丹顿,洛根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他怒目圆睁,走向丹顿。
远比丹顿更加庞大的身躯带着愤怒靠近,它的口中甚至隐隐有火星蹦出。
丹顿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仿佛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看着对方逼近的庞大身躯,丹顿直接转身向后逃去。
慌忙之中,他没有注意到脚下一条藤蔓而被绊倒,头部直接撞在了地上的石头上面晕厥过去。
这一幕将洛根吓了一跳,他赶忙上前查看。
额头不断流出的鲜血有些触目惊心,洛根下意识就想背起对方前往部落治疗。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身形忽地一顿。
“如果他醒来怎么办,他会不会告诉所有人是我害了他。”
洛根的脸上开始浮现惊慌之色,
“不,我没有害他,是他自己摔倒的。”
没错,这是他自己摔倒的。
“与我无关。”
天空之中阴云密布,一声惊雷炸响惊得洛根抬头看向了天空。
“这不是我干得,神,您也看到了,这是父亲自己绊倒的,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洛根仰头看着天空,不断说着“与我无关。”
他像是疯了一般。
窸窸窣窣的小雨开始从天空中落下,雨逐渐变大。
洛根的脸被倾泻的雨水洗净,与此同时,地上的血污也开始在雨水的冲击下开始消失。
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地上的血水在逐渐变淡。
洛根看着脚下的一幕,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变得有些阴厉起来。
天上雷光闪过,照射在他的脸上。
这狰狞的面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月光被乌云遮挡。
地面上一个缓缓举起石头的倒影随着月光的消失,而一并消失在这远古的雨夜里。
夜空之上,阿西莫夫叹了一口气。、
他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开始缓缓写道,
【王权、神权,这无关紧要。
这血腥的王座终究会等来合适它的人。
历史从来不会记下失败者不甘的双眼,
史诗向来赞美那个最终俯视众生的君主。
这是一群人的悲剧,却是文明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