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次日晨,光景尚早。英台张开眼睛,见邻床一众男子,在塌上呼呼大睡。有睡姿不雅观者,英台只觉有碍观瞻,一眼都不会多瞥。
山伯早早起身了,塌上无人。
余光看到山伯在屋外露天来回踱步,手持一书卷,闭眼吟诵。造文断句,好像其方才创作。
诵读内容听不太清。看罢其摇头晃脑,认真模样,英台没有打扰。
英台绕道而行,不料山伯停下来,拦住去路。
“贤弟,方才我作下一文,你来听听看!”
山伯念完那句,英台知悟其中原由。原来山伯竟是用诗句在暗暗对心上人袒露心声。
只是那句,“却又如宿命牵扯,让人心下悸动!”不知何谓……
英台对上其眼,想从他眼中读懂此刻心境。英台了然,山伯借以文章抒情,回道:
“你怎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是那流水亦有情意,不过镜水月水中花,顷刻情无踪。”
“梁兄,我对你也是那般情谊。”山伯直抒胸臆,英台也袒露心声。抬眼望,掠过对方,透过光直抵远方,所及之处,山川,湖海,清风,明月,满腔抱负,与风中凋零的一叶枯黄。此刻的两人之间隔着万丈深渊,那是世俗和眼光,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我皆为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梁兄写文章,难道不是为了求取功名?你我在求学路上,可以共患难,同甘苦。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志趣相投,往后我们兄弟相称!”
英台迎上他真诚的目光,却绕过风月谈抱负,避开话中要害,拳拳心意,教他看开。
见英台如此通达可爱,山伯长叹一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最初。往来间,分寸有礼。
乔装打扮的英台,一身男装。在一方书案上,与一众学子,朝夕为伴。偶有几日心绪不宁,身边人都不曾察觉,只有山伯,及时雨般的关心,仿若幽光烛火,葳蕤着蔓延开去,点亮平凡的求学生活,也悄悄滋生暖意。
二
庙会年年如期,寒来暑往间,人皆更替。
学堂书声琅琅,英台算算日子,往年的庙会,都有父母兄长相陪,今昔不同,怕是无缘。
英台望着窗外,叶落知秋,枯藤老树,有些萧索落寞。不免惆怅,端坐案前,执笔的手落了下来。
小武的纸蚂蚱飞到了案上,一同飞过来的还有山伯的一记眼神。
“英台,你已在此端坐良久,没有思绪可以陪我聊聊!”
同住舍友也纷纷凑上来,一言一语,话题点燃。
“我家里人给我说媒了,明年我得回去娶媳妇咯,唉~”
“你在学堂也有两年之久了,半途而废,可惜了!”
“诶,英台,听说你之前的家教甚严,父母……”
谈及此,山伯的眼倏而亮起来,关切地看着英台。
一众人心照不宣,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
“我有事要办!”大家以各种理由又出了宿舍。留下两人独处。
二人说了很多,了解了对方的理想抱负,较上回谈心更加细致入微。
……
山伯打量英台,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女子留环痕不奇怪,但你竟然也有?”一脸惊异不解。
英台被山伯打量的眼神弄得无所适从,垂下眼睑,一时间二人气息凝固,时间仿若静止。
英台打破尴尬,“庙里年年由我扮观音,不足为奇!”
山伯撩起英台垂下来的额发,帮她别在耳后。
“你的脸很秀气,若是女子,以‘清丽脱俗’一词来形容也不过如此!”
“从此我不敢看观音……”山伯将这句话藏在了心里。
山伯陈述的话语绵软中肯,让英台不再顾及二人身份,给了山伯一个浅浅的微笑。
睫毛弯弯,笑靥如花;嘴角上扬,勾起弧度。
山伯回之。遂拉开距离,笑意盈盈的脸带着羞怯。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同为男子之人如此细致的观察。
点到为止的称赞,不加掩饰的喜爱,英台骤然对眼前人徒生好感。
幽思暗生,如何解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