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眼前的黑暗似乎望不到尽头,只有无数蓝色的光路自脚下交织成一片网,正是那令人惊叹的感染网络。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究竟面向何方,只知道我一直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沿着脚下的蓝色光路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又兜兜转转绕回了这里。
时间仿佛也为之停滞了,我慢慢抬起头,让目光沿着蓝色光路往感染网络的深处望去。
蓝色漩涡的核心呈现一种暗淡的黑色,曾经在感染网络的最中央见到过那轮蓝色的太阳已然熄灭。
“终于结束了……”
我这样想着,突然曾经的记忆一股脑地冲进了我的思维,然后我便在天旋地转中恢复了意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简直不可思议,一盏明亮的白炽灯就悬挂在我的头顶,我缓慢而艰难地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你醒了?”
身旁传来了一句问候,我听出来是夜半的声音,便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
夜半身上穿了一件医护人员的白大褂,但他里面还是黑色的作战服,看的出来,作战一结束他就立刻救人,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
“你身边的巨颚体一直不让我靠近你,还是她把你拖过来的,不过好在你现在至少能正常说话了。”
夜半感慨着从一旁的桌子上给我拿了瓶葡萄糖口服液,帮我从手臂上摘去了输液针。
“结束了吗?”
我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莱文市战役最终的结果,便问了起来。
“是的寒露,已经结束了,这场莱文市战役我们打赢了。”
夜半的语气中带着喜悦,同时也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那太好了……等等,言河呢?张言河在哪?!”
我突然反应过来,身体一下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猛地起身导致我差点眼前一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张言河在最后也是被艾什刺穿了心脏,他现在究竟在哪!
“放心,他活的好好的,比你早醒了几分钟,来看过你一趟后就出去散步了。”
“你们俩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发现你们时一个被贯穿了心脏一个没了气管,我都要吓坏了。”
夜半摇了摇头。
“那……我怎么还活着?”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果没记错的话,最后我明明已经窒息而亡了,就算只是昏迷,以当时那种全身骨折外加大出血的情况也理应活不下来。
“你别忘了跟你共生的可是西陆七恶魔之一的巨颚,她除了肌体重塑能力还有在濒死时陷入一次假死状态的能力,我们发现你时你虽然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但竟然伤口还在缓慢愈合。”
“张言河那边也拜她所赐,幸好你晕了巨颚还醒着,张言河也没把刺穿心脏的军刀拔出来,这让他捡了条命回来。”
“行了,要是你能下地的话干脆过来帮点忙,战斗虽然结束了,战场还没打扫完呢。”
夜半一边跟我说着话,一边忙活着手上的输液针,每当一场战斗结束,最累的往往是医护人员。
而夜半这种既是作战人员又是医护人员的就更累了……
“啊?我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哪有你这么指使人的?”
我自然也不想干活,虽然巨颚已经把我身上的伤口全部恢复了,但这场战役给我留下的心理创伤说真的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忘记。
“行吧,那你别乱跑,嗯……这个点出去散散步还能看到黎明。”
夜半也没有勉强我,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医疗帐外面尚且黑暗的天空。
“黎明?”
“是啊,这可是城市的黎明,咱们都多少年没有看见太阳自城市的那一头升起了……”
夜半还有手上的活要忙,我便先一步离开了医护帐篷,我们所在位置是在一栋大楼的天台,看样子在战斗结束后他们就近把伤员抬到了这里进行救治。
我走到天台边缘,从这里远远看去,莱文市东面的天际线已经泛起了一道鱼肚白。
太阳还没有升起,气温却是一种清爽的凉感,一阵微风拂过我的脸,将我身上的病号服微微吹起。
巨颚不知道什么时候待在了我的左边,她踮着脚向我远眺的方向看去,或许她现在的心智还远远达不到成熟,但或许再给她几年,真的会有无限种可能。
正如自感染战争的废墟中爬起重获新生的人类一样。
“刚死了一回就出来吹冷风,看来恢复的不错。”
熟悉的声音从我右侧传来,张言河走到我的右边,与我一样,他身上也是相同的浅蓝色病号服。
隔着蓬松的病号服,我看的见张言河身上几乎遍布绷带,绷带一路从他的脖颈缠到他的下腹肌。
“我现在可是已经不算人类之躯了啊,倒是你,在当时心脏被刺穿的情况下竟然能做到那种程度。”
我笑着摇了摇头。
“毕竟我答应你一定要做到。”
张言河认真地说,或许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过于严肃了,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望向了天际的那道鱼肚白。
我们身处的这处楼顶似乎是这片城区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往下看去能够俯瞰附近的整片城区。
城市作战的余火还没有熄灭,满目疮痍的街道和无处不在的爆炸坑提醒着我们昨晚战况的激烈,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莱文市,我不禁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慨之情。
人类耗费巨大的代价终于从这场感染战争中夺回了一座城市,而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这绝对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哎,你们俩,我们打扫战场时在艾什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疑似联络器的物件,它虽然没有指示另一头的坐标,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它就是艾什用于联系海姆达尔总部的。”
邓志友在我和张言河眺望天际那端时走了过来,她隔着十几步把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块扔到了我的手里。
“联络器?”
我看了看手上这块黑色方块,从样式来看似乎的确是海姆达尔的物品,只是以前也没有在他们的战斗使或尸潮操控员身上缴获过。
“能破译里面的内容吗?”
我询问道,如果它真的是艾什用于联络海姆达尔总部的联络器,那么我们通过拆解它就能锁定我们一直寻找的海姆达尔总部位置。
“在你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和我手下的科研人员已经试过了,这玩意的保密等级很高,采用的是正常手段无法破解的通讯桥段,所以放在科技会手里也没什么用,只好让全西陆对于海姆达尔科技研究最透彻的人看看能不能破解了。”
邓志友迫有无奈地走到我和张言河旁边,她身上还没换下机甲驾驶员的战服,看上去英姿飒爽。
“好……我试试,不过别抱太大指望,这玩意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海姆达尔的科技部造的,我擅长的技术范畴是他们的生物部。”
我说着要把这块通讯器收进袖子里,不过邓志友及时阻止了我。
“哎哎,交给你研究可不是让你直接带走,这玩意是人类联军一同缴获的,属于四大势力的共同战利品,我说了不算。”
邓志友这样说道,也是,感染战争打了五年才第一次遇上海姆达尔的核心干部,就算缴获了什么有用的东西肯定也不能一家私吞。
“呼……看来我暂时是回不了雪原了,得再在这儿多待些日子。”
我苦笑着从怀里掏出小酒壶,把所剩无几的酒喝干,有这种深入研究海姆达尔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看来真是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那就多在这里待会儿吧,反正重建这座城市也正缺人手,你俩十天半个月不回雪原也不会出大事。”
邓志友难得的笑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更多像一个同龄的女性而不是一个领袖。
“那么作为最后击杀艾什的人类英雄,你们俩有什么想对通讯频道那头说的吗?”
邓志友看着我手上的通讯器问我和张言河,而我将它交到了张言河手上,毕竟正式的场面话还是交给擅长这方面的张言河说比较好。
“知道了。”
张言河深吸了一口气,他打开通讯器用于反向通讯的按钮,然后将嘴唇贴在了接收语音的地方。
“这里是西陆平原的人类,敬告剩余的所有海姆达尔余党,接下来的话希望你们能够一字不落的全部听清楚了……”
“我们会把你们一个个从暗处揪出来,在阳光下一个不留的全部处决……记住,人类可以被毁灭,但决不会被打败。”
张言河的话铿锵有力,我知道无论通讯那头有没有收到我们发送过去的话,我们接下来正如张言河所说的那样,将会继续同海姆达尔展开下一步的斗争。
这场感染战争还没有结束,只要我们还没有在这场世界末日中尽数死去,活下来的人就会同引发了这场世界末日的疯子们战斗到底。
我是雪原主寒露,盘踞在西陆平原以北辽阔雪原上势力最大的军阀,亦是参加了人类存续战役,城市反攻作战的人类英雄之一。
在这场至今已有五年的感染战争中,我既是一个见证者,也是一个亲历者。
我始终坚信,无论人类被击倒多少次,一定会再次爬起,哪怕我们一败涂地,我们终会拾起属于我们曾经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