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这场漫长的感染战争终于等来了人类反攻城市的一天。
还记得当时末世降临的那一天,人类这一群体在嚎哭中离开了自己在高楼大厦中的家园,被迫来到感染者稀少的野外苦苦挣扎。
失去了自动化的器械和加工好的食物,人类光是在野外站住脚跟便已损失惨重。
没有药品,一场在曾经无关紧要的感冒就会导致一人甚至是一群人在痛苦中死去。
没有食物,想要获取吃的根本无从说起,种植的作物在抽穗结果前人们便会饿死,而那些会跑动的动物也不会任人宰割。
没有住处,失去了原本温暖的居所,人们只能在寒冷的树下或是河边寻求庇护。
无数个日夜里,我们一边裹着衣不蔽体的旧衣一边暗暗哭泣,一次次为了躲避追杀而来的尸潮进行的迁徙又会折损大量的人口。
食物、寒冷、病痛都成为了轻而易举便会夺走生命的威胁,我们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我们放弃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苟延残喘的逃亡和在末日恐惧下逐渐失去的人性和道德伦理不断侵蚀着我们时日无多的生命。
然而我们从未忘记自己曾经有多么的辉煌,而如今我们更加确定要将我们失去的统统讨回。
盘踞于城市中的敌人等待着,想象他们聚集起的大尸潮将我们扫荡直到一个不留。
但此时我们明白,笼罩在莱文市上空的绝望阴云即将被人类的联军撕裂,或许我们真的会在敌人的千万级大尸潮中一个不留,但那结果与苟延残喘的死亡绝对不一样。
因为我们选择力战而亡。
“兵临城下。”
一个声音说着,逐渐嘶吼开来。
“兵临城下!”
震耳欲聋的漫天炮火声自各方阵地上此起彼伏,一时间方圆数里的土地上满是遮天蔽日的尘土和硝烟,而夹杂其中的是无数忙碌装填炮弹的人影和更为耀眼的火光。
“嘭隆——”
火药剧烈燃烧、炮弹瞬间出膛的声音,伴随着划过天际的尖锐破空声落到了正向这边蜂拥而来的无边无际的尸潮中。
“轰隆!”
然后是夹杂着无数感染体声声嘶吼的炮弹爆炸声,连带着冲天火光和刺鼻硝烟从远处传来了回馈。
每发炮弹落地都会在尸海中清出一片空荡的弹坑,只可惜那片空荡不过几秒便再次被后方扑来的尸潮填补上了,就好像它从未存在。
无数感染者被天降而来的炮弹炸的支离破碎,它们的残肢断臂被冲击带起,挂在其他感染者身上向人类阵地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血流成河……
每一个感染者被炮弹炸的支离破碎时,便会迸射出体内大量的感染血液,蓝色的血液在地上交织,逐渐越来越多,它们流淌着,沿着战场的沟壑形成了河流。
“快!把它们全干掉!现在轰掉的越多,等会与咱们短兵相接的就越少!不要吝惜炮弹!想活下来就全打完!”
各方的指挥官们在阵地上跑来跑去,即便是他们也在此紧要关头撸起了袖子,亲自搬运炮弹。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一时间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好,哪怕是将一枚小小的子弹压入弹夹,都是在增加整个人类阵线的胜率。
百川东流,汇聚成海,力量虽小,积少成多。
“能打中吗?你在瞄哪呢?”
一辆卡车上,一位幸存者着急地问他的同伴,他的同伴正用力拉栓放炮,开完一炮又费劲地把一枚炮弹推进热腾腾的炮膛。
架设在卡车后斗的滑膛炮看样子也是最近才在着急中安装上去的,无论是焊接的位置还是精度都相当差劲,而且运货卡车怎么看都不适合当炮架子吧?
“管它呢!打就是了!敌人无边无际,随便开一炮都能打中几个!听我的!跟它们拼了!”
另一个幸存者亢奋地叫嚷着,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他胳膊上草草缠着脏兮兮的绷带,看来是旧伤未愈又要添新伤了。
“你连瞄准都没瞄准啊……唉算了,我来帮你装填!”
站在一旁的幸存者见状只得苦笑了一声,蹲下身子为同伴把一旁堆积的炮弹安装到炮膛中。
两人在硝烟与炮火中一边激动的叫喊着一边不顾身上的大汗操控着这架命中率并不高的大炮。
尘土和油污沾脏了他们的双手,一次次炮口射击时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也点燃了他们眼中的光。
“轰隆隆——”
密集的炮火声接连不断,周而复始,就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一般。
而那些试图接近防线、无边无际如同海啸般的尸潮也远远望不到尽头,它们不知疲倦地冲击着人类的防线,双方都在以“毁灭”相击,力求以最短的时间毁灭对方。
在海姆达尔召集起来的千万级大尸潮里,它们中不乏有身形庞大、力量强悍的高阶感染体,一声声刺耳的尸吼声和面目狰狞的脸足以令这边的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论数量,人类比不上感染者,论战斗力,人类没有感染体的钢筋铁骨,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人类这一方都仿佛占尽劣势。
人们在这场光是看一眼就会被绝望淹没的战斗中依然紧紧握住那一寸希望,或许他们唯一能胜过毫无思想的感染者的一点便是信念,他们心存美好,他们怒号光明。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参与到一场关乎人类存续的战役中,现在真的感觉很不真实,但为了朋友、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贸易联盟的商队队员说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炮弹,从刚刚开战时的第一响炮声到现在的半个小时里,炮火的轰击就没停过。
“把这群死人送回它们应该去的地方!要么它们将我们带向死亡!要么我们把它们送回地狱!”
联盟士兵高喊着再次开炮,万钧雷鸣般的巨响压过了感染者的咆哮和嘶鸣,他捶胸怒吼着,试图用人类的愤怒压过敌人的声音。
在炮兵阵地前四公里外,防线最前排的幸存者已经在掩体和友军的火力掩护下同第一波冲到防线前的尸潮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喝啊啊啊!”
战术刀劈开了感染者的脑壳,蓝色与白色的液体在空中泼洒,锋利的枪刺挑破了感染体的身躯,刺穿的心脏随着沉重的身体倒地。
被特殊感染体掀飞的幸存者灰头土脸,还没爬起来已被更多涌上来的感染者咬住了全身各处。
子弹打断了感染者的肢体,利爪撕裂了幸存者的肌肤,搏杀在一起的双方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叫,手上的武器相击血溅战场。
胸口鲜血滚烫,你死我活,绝不坐以待毙,要死就要化作敌人身上最痛的伤疤。
“杀!”
在第一只感染者试图越过防线前端的掩体时,一位幸存者冲上去扑倒了它。
感染者用尖牙咬住了幸存者的肩膀,而幸存者强忍着肩头的滴血与钻心疼痛,用手中的匕首一次又一次戳进感染者的头颅。
“嘭——嘭!”
手枪近距离射击在感染者的身上打出来四五处伤口,联盟士兵紧接着一个箭步用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当做榔头锤倒了面前的感染者。
锋刃挥舞过空中,带起阵阵鲜血的铁锈味,润湿地面的红与篮逐渐交融在一起,倒映出天空与周围浴血搏杀的感染者与人类。
已然杀红了眼的幸存者放弃了手上沾满蓝血的战刀,一口咬住感染者的脖颈,用力撕开了它的颈部动脉,腥臭的感染血液涌入口腔,幸存者却咬住不放直至身下的感染者彻底不再活动。
防线前沿,全功率运转的重机枪扫射着,激烈扫射和子弹壳落地的声音汇成动人的清响,上千发穿甲弹汇成弹雨呼啸过战场,收割着成百上千的感染者。
道道明亮的闪电自电磁塔顶端出现,带着弧度划过战场,扬起沙尘和一片焦黑的腥臭。
避难所的人们从沙袋和栅栏构成的掩体后探出头,用他们手中并不精良的武器向蜂拥而来的感染者打出一枚枚炽热的子弹。
为了在感染战争中失去的妻儿,年迈的幸存者口中发出沙哑的吼叫,破损的扳机划伤了他的手,鲜血沿着枪托流下来。
闭上眼睛便会看到曾经为了守护自己而牺牲的同伴在高声呐喊,也正因如此,这些曾经无比怕死的幸存者们才敢于睁开眼直视眼前的人间地狱,并以脆弱的人类之躯迎击它们。
“(帝国语)冲锋!踏平它们!”
莱文北郊,数以万计的帝国战车带领数之不尽的黑衣军人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冲锋,装甲车上的机枪扫射着,机枪弹壳如流水般坠下,重坦的炮火轰鸣,高爆弹点燃了无穷无尽的尸海。
帝国的将领高高跃入尸潮,用力挣开抓住他身体各处的感染者,挥舞手中的军刀劈砍出一条血路。
两架战机自天上掠过,投下的一连发导弹在尸潮中掀起一道竖线的冲天火光,掀起的残肢断臂化作淋湿帝国士兵们的血雨。
“啊啊——”
一只骑士级感染体的胳膊被迎面拦下,另一位帝国士兵在他同伴的帮助下反握长刀将其贯穿。
飞溅起的血液滴在战车的引擎盖上,接着被炙手的温度蒸发,站在战车顶盖上的机枪手旋转身体,让机枪火焰中飞射而出的子弹撕裂四面八方扑来的感染者的身体。
浴血,已至战火燎原。
“(帝国语)沙皇荣光永存!”
遍身伤痕的帝国军官屹立于同伴和敌人尸体堆砌成的高山上发出愤怒的咆哮,他的脚下,更多黑衣士兵淌过战场的沟壑继续同各类面目狰狞的感染者搏杀。
绘有骏鹰与狮鹫的轻坦飞驰着,它的引擎发出突突响声,履带压过面前的尸潮,将无数拦住去路的感染者碾压殆尽,直到轻坦的阻力越来越大,在一望无际的尸山血海中化作了一声爆炸的闷响。
精铁锻造的长刀也在不知道劈砍了多少只感染者后出现了卷刃和裂痕,“铮”的一声,帝国士兵手中的军刀终于撑不住最后一次劈砍碎成了数段,而面前身上着火的感染者扑来上来。
“吼呜——”
“(帝国语)你这混蛋!”
失去武器的帝国士兵果断一拳将感染者的头颅锤偏,紧接着从身边抓起一轮还在冒火的轮胎,不顾手上的灼伤砸了下去。
几声清脆的爆颅声,身披雪原佣兵装的老鬼掠过扭打在一起的感染者与帝国士兵,他行进之处感染者纷纷倒下。
他如鬼魅掠过战场,以有力的双臂锁住感染者脆弱的脖颈,随后将其脑干连同脊椎扭断,几分钟里已经绞杀了数十个感染者。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老鬼透过脸上染血的金属骷髅面具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空气中带着腐臭和腥甜,连同刺鼻的硝烟味告诉老鬼,他回到了他所熟悉的战场,也让老鬼想起了当时在困境中问过苏天启的那句话。
“天启,你见过整片天空被成千上万的基洛夫空艇映红的样子吗?”
“(帝国语)世纪之战时,我曾在首都保卫战见过一次赤色苍穹,而如今我见到了第二次。”
老鬼仰起头,他看见无数乌萨斯帝国的基洛夫空艇迎着阴云从他们头顶经过,不断有尖锐的破空声自空艇下方传来,那是坠下的空对地导弹和爆炸的巨大声响。
帝国的盾卫们身披重甲,感染者的利爪和毒液甚至无法破开他们身上一寸厚的钢板,他们手持电光流转的金属防爆盾牌,不断为身旁的帝国士兵挡开高阶感染体沉重的攻击。
巴别塔的智库曾记载过旧世界时期北方联合的军阵,那是如同山崩般的钢铁洪流,他们也是唯一能与尸潮正面争锋的人。
没有防守,绝大多数的帝国士兵都在将领们的带领下越出防线冲向尸潮,无论是活人与活人之间的生死战争还是活人与活死人之间的感染战争,帝国的将领们都一马当先地冲锋在前,任成百上千的感染者淹没自己的身影。
明明是一声黑色的制服,此时竟然也在愤怒咆哮和浴血搏杀中冒出了光。
武器没了没关系,遍体鳞伤又如何,打空弹夹的帝国人会用枪托和刺刀痛击他们的敌人,如果不坚固的武器散了架便一头撞击上去,如果对方没倒就再补一记肘击。
眼见同伴倒下的愤恨化作了更有力的拳劲,即便一两根指头被感染者咬掉,剩下的几根指头也足够紧握成拳将尸潮中的几个打翻。
子弹划破空气的“湫湫”声,炮弹出膛的闷响声,士兵们的怒吼与感染体的咆哮连同他们的身躯撞击在一起。
人类之所以会在感染战争中输给感染者正是因为他们心存恐惧,但当人们毫不畏惧死亡并做好了战死沙场的觉悟时,一个人的战斗力会发挥到最大。
被感染者咬了不消一天便会被病毒侵蚀成为感染者,但这些屹立于尸海中不倒的战士们根本没想过还能回去,在病毒侵蚀前他们就已经以一己之力击杀了数十只感染者甚至是更多。
已死的尸体在拥有赴死觉悟的活人面前不值一提,一时间莱文北郊的尸潮竟然被几近同样数目的帝国军团压了回去。
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沼泽的幸存者们双手一边挥舞火把,一边用手斧劈砍冲到面前来的感染者,敌人的数量众多,甚至已经覆盖了防线的大半,但这些人没有转身逃离,他们在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中沉浮战斗。
鲜血浸染皮衣,身形强壮的暗弩武士以手中的双刀砍断掐住自己脖子的感染者利爪,再抬起腿用脚将它踹飞在了一旁的箱子上。
“坚持住!守住这里!”
渡鸦从高处跳下,落地之时旋转手上的弓弩,用弓弩上安装的刃片将几只紧身的感染者砍倒,她踹开挡路的感染者尸体,半蹲架弩。
“点燃人世的希望。”
黑色的弩箭自复合弩飞出,在空中展开燃烧的双翅,化作一道明亮的火光掠过战场,击中了一只巨型感染体。
暗弩武士们在特殊感染体的攻击下来回闪避着,找准机会用锋利的刀刃砍在它的脚踝上,趁其倾倒时将刀尖戳进了它的眼睛。
防线垂危,可终究不倒。
匆忙编制而成的网绳绊住了尸潮进攻的脚步,站在高处的沼泽幸存者用嘴咬开汽油桶的塞子将汽油泼洒在满目的尸潮中,然后他将手上的火把扔了下去。
圣火的教徒与身披火焰的感染者相击,耳畔传来清晰地枪响,他们的意志毫不动摇。
“啊呀!”
衣衫褴褛的难民孩子用力以双手半起沉重的石头冲没有死透的感染者砸了下去。
俞战弥坚,直至毫无一人。
开枪的幸存者刚击倒一只感染者接着便被另一只感染者扑倒,他的同伴迅速赶到揪住感染者的残发将其扯开,而被救下的幸存者毫不犹豫,立刻抡圆手斧劈碎了面前感染者的脑壳。
冲锋枪哒哒作响,空弹壳在火光照耀下冒着金光,子弹在敌人身上掀起一片片蓝色的血花,受伤的教众扬起手斧,在快步靠近的感染者下巴上豁开了汁液泼洒的口子。
一只玻璃瓶被双方的脚不断踢着,从这边踢到那边,终于,有一位幸存者弯腰捡起了它,然后用力砸碎在了一只感染者头上。
握在手里的玻璃片能够划伤自己的手,也能划开敌人的脖子,抱住感染者从高处摔下的难民成为了这片巨大战场上的一个缩影。
莱文市东方的海面上此时也迸发了耀眼的火光,数十艘大小舰船组成的船队将它们的炮口对准了莱文市的广阔城区,在成百上千发舰炮齐射的轰炸下天地也黯然失色。
船队共有三十四艘舰船,其中最大的三艘战列舰便是隶属于科技会的三艘主舰,放眼望去,巨大的甲板上站满了白色的利维坦机甲,屠兽人们整装待发,等待着他们的会长发起进攻号令。
身着白甲的科技会士兵们已经先行一步,在炮火的掩护下乘坐登陆艇开展了登陆作战。
接近两万名科技会士兵借助齐腰深的海水同海岸边的尸潮展开了大规模交火,卫队士兵们手持镭射步枪,枪口不断冒出激光和电流将感染者击倒在混浊的海水里。
即使大多数感染者都因为沾水的缘故战斗力大减,也同样有能够站在海面上就能攻击到登陆艇的特殊感染体。
带有腐蚀性的黑色毒液被特殊感染体喷出,落在登陆艇一侧的气囊上,很快出现的破口便让登陆艇一侧开始下沉。
而铁手发射的炮弹落在不远处的海面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大量海水被爆炸推到空中,海面上顿时下起了混浊的雨。
“继续推进!优先解决能够远程攻击的特殊感染体!”
最初的一批科技会卫队已经登上了岸开始同尸潮短兵相接,在诸位卫队长的带领下,数十条电光迅速集火了高处的铁手和蜂刺。
“咚!咚!”
感染者的扑咬在科技会士兵手中的能量护盾上撞击出一道道波动的涟漪,隔着透明的护盾,科技会士兵看到感染者扭曲的五官在护盾上不断碰撞。
“别挡路!滚开!”
头戴白盔的卫队长吼着,启动了护盾上的电流,接触到盾面的感染者顿时被电流麻痹,科技会卫队长单手掐住它的脖子扣到了脚下的海水里。
“嗖嗖嗖——”
无数炮弹从正在登陆的科技会卫队头顶飞过,落到了海岸边无边无际的尸潮中,无数感染者在爆炸中湮灭,而更多的炮弹直接在高空划出道道白烟,弹头指向了城市区域的高楼。
炮弹自黑烟中突破阴云,将莱文市城区的摩天大楼拦腰炸断,上百吨的碎玻璃和混凝土在摧枯拉朽间坠下,一时间连带下方密集的尸潮化作残砖烂瓦。
“(拉特兰语)邓志友,我们的攻击起效了,感染能雷达扫描出来的结果表明莱文市内的尸潮因为我们的大范围炮击而有所消失。”
金正泰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一袭白衣的邓志友身边,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蓝岭二号战列舰中央指挥室的控制台,从这里邓志友能够间接联系上所有科技会成员。
“(拉特兰语)那就再加把劲,传令下去,所有隶属于岛屿方舟的舰船集中火力!把炮火轰击的频率再提高一倍!”
邓志友严肃的语气中带有些许激动,若在平日里她绝对不会下达如此过激的指令,但这场城市战役却令她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就像是多年前她尚未继承会长之位时那样。
那时候邓志友只是一位年轻的战士,少女驾驶着强大的机甲与同伴们在战场上尽情发挥,而如今她还想再战一场。
主控台上方的显示屏出现了来自另一艘战列舰的通讯,邓志友点击接听,那是她的同伴,科技会的另一位核心干部。
“(拉特兰语)这里是釜山一号,邓志友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按你说的开炮速度,不经冷却的炮管很快就会彻底损毁!”
一个着急的女声语速极快地质问道,听着同伴的抱怨,邓志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拉特兰语)这里是蓝岭二号,我是邓志友,反正这一战后这批军备也该大范围维修了,继续轰炸莱文市城区!给友军打开一条进入城区的路!”
邓志友没有解释,她双手叉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指令。
“(拉特兰语)呵,真够不负责任的……那这次我们就陪你好好玩玩。”
对方挂掉了通讯,很快邓志友便看见海面上的另外两艘科技会巨舰跟着她所在的蓝岭二号将舰体横转向莱文市的方向,舰身一侧的舰炮逐渐抬高调整角度,数十门舰炮不断锁定城区新的目标。
“报告会长,所有舰炮已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发动下一轮轰击。”
主控台下,站在武器控制面板前的科技会成员回过头汇报道。
“启动炮火打击!”
邓志友一声令下,一时间停在海面上的三艘巨舰纷纷将炮管对准了莱文市的高楼大厦。
“轰隆!轰隆——”
顿时上百发炮弹再次出膛,齐射时的映天火光和冲击产生的气浪令附近的海面上回荡起一阵久久无法平息的波涛。
“发射!继续攻击!”
科技会主舰旁边的避难所舰船也纷纷跟着开了炮,他们在海面的波浪中上下沉浮着,摇晃的炮口不断冒出呛人的黑影和耀眼火焰。
感染能侦测雷达扫描出的尸潮数量在炮火轰鸣声中不断减少,邓志友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她默默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终于,在尸潮数量下降到邓志友预算的进攻目标时,她冲早已等在一旁的金正泰挥了挥手,两人启动智能手表的换装系统,纳米粒子分别在邓志友和金正泰身上交织形成坚固的红色蓝色战甲。
“(拉特兰语)朴素妍,我等会要驾驶红色利维坦杀进内城区,蓝岭二号的指挥权就交到你手里了。”
邓志友最后按下联络键与同伴交代了一句后便走出下了中控台,她与金正泰一路小跑到舰桥的甲板上,其他近百名屠兽人早已登上利维坦等在了那里。
邓志友的红色利维坦和金正泰的蓝色利维坦也伫立在甲板一角,随着驾驶员进入舱室,魁梧的战斗机甲活动了一下机械关节。
“(拉特兰语)唉,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咱们几个里竟然最后是邓志友当上了会长,她那个性格明明是最坐不住办公室的实践派啊。”
距离蓝岭二号不远的仁川三号中控室里,男性的科技会干部站在中控台上感慨道,他看见邓志友驾驶的红色利维坦自甲板上起飞,身后是上百位白色利维坦。
“(拉特兰语)我倒是不意外,她的想法从来都是最多的一个,更难得的是她做事从来都是自己做。”
另一边,女性的科技会干部坐在釜山一号中控台的屏幕前喝了一口咖啡,她用指尖叩击了两下键盘拨通了红色利维坦的通讯频道。
“(拉特兰语)知道了,你快去快回,科技会可不能没有咱智勇双全的会长噢。”
“(拉特兰语)哈,我也好久没亲自上战场了,就让我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邓志友回了最后一句话,随后一马当先地越过了莱文市的外城区围墙,屠兽人构成的战斗群很快从空中越过了外城区,他们直接飞跃隔离墙进入到了内城区,由于城市信号基站早已荒废的原因,通讯质量肉眼可见地下降了起来。
而此时,除了以邓志友为首第一批进到内城区的利维坦屠兽人,其他三方势力的内城区空降作战也已经开始进行。
环绕莱文市的隆隆炮火声整整持续了六个小时才逐渐平息,在这六个小时里人类联军打出了数十万发炮弹,借助重火力的直接轰击获得了巨大先手优势。
这也符合最终作战会议里的第一步作战计划,在己方与数以千倍的敌方交手前先以远程攻击优势削减敌方数量。
而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艰巨,因为随后发起的正面进攻将是我们突入莱文市区,直面埋伏在暗处的海姆达尔以及更多强大敌人。
我们清楚即将深陷重围,也正因怀抱有去无回的陷阵之志,所以才会有一丝生机。
黑色涂装的帝国战机自高空掠过,巡视着下方满目疮痍的城市,被炮火轰炸的满是坑洞和破口的马路和高楼中还能看到那些佝偻着身体的特殊感染体,就像是蛀洞中探头的蛀虫。
“(帝国语)目标可视,切换至手动瞄准系统——准备发射。”
四发导弹自机翼下方飞出,带着白烟拖尾飞向街道上的特殊感染体,刺穿了它的庞大身躯,随后爆炸将其彻底四分五裂。
而更多的帝国战机自燃烧着的高楼大厦之间穿过,它们投射下的导弹将街道上所剩无几的特殊感染体又再次清扫了一遍。
同一时间,飞行于莱文市高空的联盟运输机终于停止了盘旋,驾驶员看了看机身下方破碎的街道,一眼看去除了建筑物的废墟便只剩下了一地感染者的残骸。
“场地已清扫完毕,各位精锐,空降作战即将开始,人类的希望就交给各位了。”
他说着开始手动操作开启后方机舱的门,我听得呼呼风声从运输机后方刮来,转头看去,运输机后方的机舱门已然开启。
从这里纵身一跃,再往下几百米就是莱文市的内城区战场,那是九死一生的人间地狱。
几乎注定有去无回,先不说能否平安着地,就算着了地也会立刻遭到附近特殊感染体的围攻,而我们还要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中找到敌人的指挥官以及感染母体的位置。
“明白,准备空降。”
一些商队的精英队员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随后背上跳伞包从容地走向后舱门。
“什么叫做未知感染体啊?”
坐在机窗一侧的苏天启还在翻看作战手册,根据各方参谋们的推测,本次作战极有可能遭遇海姆达尔生产的未知感染体。
“就是你没见过的,管它呢!看着特别难对付的打就是了!”
我应了苏天启一声,张言河已经先行一步背上跳伞包走到了大开的后舱门前,呼啸而过的风声与他擦肩而过涌入机舱内。
“从这里下去就是整个莱文市战场的中心了,我们遭遇的敌人肯定是最难对付的,做好准备了吗?”
张言河眺望着下方阴云密布的城市问我,微弱的火光无法照亮整片城市,却将本就危机四伏的城市映衬的更加黑暗。
“哈……别说的好像咱们还有退路一样。”
我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沉重的跳伞包甩到身后。
对于这次空降作战,我已经做好了尽可能的万全准备,我的四肢上捆绑了一支又一支色彩斑斓的血清试管,一条子弹带斜着挂在我胸前,在天空阴云密布的映衬下,腰侧的永冻霜星闪烁着明亮的蓝色光芒,但即便把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一遍,我心里还是感觉没底。
“毕竟这次我们面对的可不是以前对付过的普通海姆达尔战斗使,哈哈……找到并干掉海姆达尔的干部,说的容易。”
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最后往机舱里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向这边靠近,我们彼此清楚现在看见的这些人就是在落地后唯一能够互相帮助的支援了,因为大部队远在数百里外的外城区,即便我们发出求救信号也不会有人赶到救援。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也要作为人类联军的先锋跳下去,只因为攻克内城区这件事只有我们这些人能够做到。
纵然万劫不复,亦前往之。
“寒露,我先走一步。”
张言河最后冲我打了个招呼,他从机舱门一跃而下,身体向下化作一个俯冲的点,片刻后降落伞打开,张言河拉动两侧的伞绳控制降落伞滑翔的方向,稳稳地飞向不远处的中央街道。
“巨颚,跟上我,别让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有机可乘。”
我也对身后的巨颚挥了挥手,她快步小跑过来站到了我身边,将双手紧紧地扣在了我的背后。
在这一刻,我咬住牙往前高高跃起,在脚掌失去落点的一瞬间,身体自机舱飞出随后一头扎进了莱文市的天空,自由落体的感觉不禁让我紧闭双眼,耳畔满是极速而过的风声。
不知道头朝下往下飞了几米,一种未知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还不能开伞吗?”
我的心中不断默念着,可这时候的时间仿佛又被拉长了,一秒钟都好像是经过了老长一段时间。
终于,在我心理即将崩溃之际,我手腕上的手表终于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我已到达预定落地的开伞位置。
事不宜迟,我迅速拉扯抓在手中的伞包拉绳,只听“嘭”的一声,一阵白色的布料从我背后的包裹中张开,兜住急驰而过的风流减缓了我下落的速度。
降落伞成功张开,我抹去脸上刚刚出现的冷汗,沿着张言河下落的规矩往大街上空荡的地方坠去,在两分钟后成功着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终于放下了心,张言河也迅速赶来用他的长剑帮我割开了缠绕在身上的伞绳。
“多谢。”
我说着甩掉身上杂乱的绳索,双手将腰两侧的左轮拔了出来。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寒露,我想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张言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我后背的位置,红莲劫焰已经被拔出握在了他的手中。
正如张言河所说,无数的特殊感染体正从附近的建筑物废墟中爬出,环顾四周,四面八方全是面目狰狞的特殊感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