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年秋天

牺牲,是飘扬在山川里的一抹红。

坚守,是闪耀在夜空中的一颗星。

1949年X月1日,秋分已过,长安街。

少年一身戎装,席地而坐,双手紧紧的将一支步枪环抱在怀中。这是长安街一处废旧的四合院,少年和战友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肃清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敌特分子。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就在两个月前,少年被紧急从西南战场征调了回来。

接到任务后,少年和战友们四散分开,各自寻找最有利的守护和隐蔽地点,而少年选中的就是这处四合院。因为半个月前巡逻到此时,少年无意中在地上发现了一支废烟头,凭着少年超强的警觉性,他立马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因为这种香烟是高档货,寻常老百姓抽不起,在当时就连高级干部都不会抽这种烟。

几天前,少年乔装打扮,只身来到了这处四合院,找了一个位置极为有利的房间隐蔽了起来,在这里可以很全面的观察到四周百米范围内的所有动静,而从外部却很难注意到这里。

这几天以来,少年一直静静的蛰伏在这里,直到目前,他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连续几天几夜的值守,让铁打一般的少年也不由得颇感疲惫。此刻,据离大典还有四五个小时,少年需要保持体力,他啃了一口干硬的馒头后,又谨慎的看了眼四周,然后轻轻的合上了发涩的眼睛。也许是实在太过乏累了,少年竟不由得浅睡了过去。

“你是?我在哪里?”恍惚中,少年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军帽的少女。这个少女眼睛大大的,鹅蛋脸,留着一头整齐的短发,穿着一身干净的、土灰色的军装,戴着的军帽上还镶着一颗五角星。

“不要动。”眼前那个穿军装的少女急忙按下了少年欲起的身体,然后柔声的对他说到,“你胸口中弹,昏迷了半个多月,现在终于醒了!”

“半个多月?!”少年挣扎着用力想了想,“这里是哪里?是紫林山吗?我妹妹呢?我妹妹呢?”少年急切的对少女问道。

“你别着急。”少女眼见少年着急的模样,急忙安慰他道,“这里不是紫林山,这里是县城,我们已经把鬼子打跑了!”

“鬼子跑了?”果然,少年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略显兴奋,“太好了。那,那我妹妹呢?”少年又接着追问道。

“你妹妹……”少女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如何回答他才好。“你快说啊,我妹妹,她到底怎么了?”少年躺在床上着急不已,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个最不好的结果。

“你妹妹,她,已经走了。”少女终于狠心说完,眼角却不由得落下了一滴泪珠。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失去亲人的痛苦,或许每个人都感同身受。

“走了,死了……”少年听后,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无力的躺到了床上,“我妹妹,她死了……”少年口中喃喃自语,心中却在滴血。

少女看着眼前少年痛苦悲伤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不已。

“我叫邱意浓,你叫什么名字啊?”过了好半天,那名穿军装的少女轻轻的对少年问道。

“我,我叫,”少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眼前那个叫邱意浓的女军人,缓缓回到,“我叫,辛心。”

后来,这个叫辛心的年轻人,加入了少女的队伍,他们一起打跑了整个黔南地区的鬼子,在战斗中,少年和少女结成了深厚的情谊。

阳光明媚的时候,少女也会开心的吹起竹笛,演奏几首优美的歌曲,少年总会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

再到后来,少年与少女分别,跟着部队南征北战,赶跑了全中国的日本鬼子,参加了几次大的战役,又打跑了一切反动势力。

凭着超绝的枪法、坚定的信仰和对组织的忠诚,少年屡立战功,从一名普通士兵,成长为了一名班长,后来又成了排长、连长,直到现在,他已经是一名营长了。

这些年,少年常常感念部队当初的救命之恩,也时常想起那个叫邱意浓的年轻女孩。想着想着,那个女孩就那样住进了他的心里。

两个月前,他从西南战场来到了这里,在这里,他竟然遇到了她。

见面的时候,两人都十分惊讶,同时也悲喜万分,没想到在历经枪林弹雨以后,两人还能再见面。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那少年羞涩的对女孩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那女孩看着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笑着,笑着,眼睛里就含满了泪花……

“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浅睡中的少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些年,少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因为当初射进他胸口的那颗子弹,并没有被取出来,那颗子弹的旁边就是大动脉,在当时的医疗水平下,没有人有这个把握。这些年,少年就一直带着它,偶尔传来的疼痛也在时刻提醒着少年,不要忘记了那些国仇家恨。

少年一个激灵从地上弹坐了起来,暗怪自己真是大意,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少年急忙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好,还有一个多小时。

“小心点。”突然,一阵轻微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声音细微,要不是少年警觉异常,很难被发现。少年急忙转身,轻轻的躲进了房间的黑暗里。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肯定会一击必中!”随着一男一女细细而隐秘的说话声,从这处四合院的门口悄悄的摸进来两个身影。

少年紧紧的盯着这两个人影,同时将手中的步枪缓缓的提了起来。只见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慢慢的摸进了少年对面的那所房间,进了房间以后,只见房间的窗台慢慢的打了开来,然后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从窗台里面伸了出来!

少年一看伸出来的枪口和狙击镜,就认出来,这竟然是一杆美制狙击步枪M1903!而这杆狙击步枪的枪口,此刻却正瞄准了城楼下那些欢呼雀跃的人群!

“看来我之前的猜想,果然没错!”少年心中暗付,更是暗自心惊,没想到眼前的敌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顾一切。

“还有一个小时。”对面房间又传来一个男人细微的说话声。少年抬眼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不错,果然还有一个小时。

“意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少年心中暗自发誓,眼前又浮现出了少女那甜美的面容,“这得来不易的和平和幸福,我不会让任何人去破坏!”

“噼里啪啦……”此时,十里长街上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对面那两人的说话声,少年也已经听不清了。

少年用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那扇窗棂。还有半个小时,不能再等了,少年心中思付,他要趁着下次燃放烟花爆竹时,快速的解决掉那两个人。

“噼里啪啦……”果然,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响起,少年毫不犹豫,果断出手,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对面黑色的窗棂应声而破,那杆狙击步枪的枪口也歪倒在了一边。

就在这时,只见从对面的房间里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女人,少年刚想对着她扣动扳机,却听见一声呼喝从这座四合院门口传来:“朋友,好手段!”

少年心中一惊,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他们的人。少年急忙转身看向门口,却见刚才跑出来的那个女人已经和来人汇合在一起。两人手中都持着一把勃朗宁手枪,更让人担心的却是,刚进来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的手中竟然挟持着一个少女,而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少年的心上人邱意浓!

“朋友,出来吧。”戴鸭舌帽的男人对着少年藏身的房间喊了一声。

少年犹豫良久,终于还是走了出来。“你是不是就是辛心?”那个男人把邱意浓死死地扣在手中,然后歪着头对少年问道。

“不错,你知道我?”少年心中略惊。“看来,这个丫头我抓对了。当然,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又怎能不把我的对手先摸清楚呢?”男人尖声回到。

“我劝你还是放了她。”少年冷静的对男人回到,“要不然,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哈哈,执行这种任务,难道,你以为我会想着活着离开?”男人一阵冷笑,然后歪头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只见那个女人已经将手枪对准了少年辛心。

“辛心!”邱意浓不无担心的叫了一声,“你快躲开,不要管我!”

“躲开?他能躲到哪里去?”男人转头看了邱意浓一眼,“跟我一样,这里也有他的任务。可是,很不幸,除了任务之外,这里,还有他的爱人。”

“杀了他!”又是一阵鞭炮声响起,男人对着旁边的女人干脆的命令到。“砰!”枪响了,少年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啊,不要!”邱意浓痛苦的大叫一声,然后就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眼看就要挣脱男人的束缚。男人见状,抬起枪托,朝着邱意浓的额头就狠狠的连击两下。

“砰!砰!砰!”就在邱意浓被差点击昏之时,又接连响起了三声枪响。这三声枪响过后,邱意浓震惊的发现,旁边那个女人已经额头中弹,而一股热血也同时喷到了自己的脸上,身后那个挟持自己的男人也随之慢慢的倒了下去。

邱意浓大喜,震惊的看向眼前的少年,只见那少年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趁着刚才男人击打自己的间隙,猛然起身发出了致命的两枪。

可是,那第三枪又是谁放的呢?邱意浓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的表情逐渐的由喜转悲,最后彻底凝固绝望!那第三枪是刚才倒下去的那个女人放的!

原来少年被女人击中第一枪后,并没有命中要害,少年趁机装死,静等时机。而刚才少年发出的那两枪,第一枪首先击中那个挟持邱意浓的男人,第二枪才射击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在戴鸭舌帽的男人被少年击中以后,就对着少年的胸口又发出了一枪。

这一枪,直接命中少年的心口!

“不!”邱意浓哭喊着奔到少年身旁,此时少年已经气若游丝。

“辛心!”邱意浓大声的呼喊着,用力的晃动着少年的身体,可是,怀中的少年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就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来得及跟女孩说。

“砰!砰!砰!……”此时,远处传来礼炮齐放的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接着就是响亮的歌声和从人群中发出的阵阵欢呼……

少女含泪抬起头,眼睛看向门外,悲伤的思绪又把她拉回了两个月前,那时,她与怀中的少年也是在一处似曾相识的门口,重逢……